两人一见着景桃,一霎地扑前而来,几乎要跪下去,刘氏死死抓着景桃的手,哭着道:“景姑娘你快阻止阿蝉!”
景桃见两人深夜闯入官府,心内已是感到不妙,此刻听着了“阿蝉”二字,她心中一紧,感觉要出事,迅疾回握住了刘氏的手,温声问道:“阿蝉她怎么了?”
“阿蝉她,阿蝉她要……”刘氏一路从崇旺村来得着急,见着景桃,她哭得厉害,反而道不出事端原委了,还是身侧的老徐替她一五一十地说了:
“景姑娘,事情是这样的,你们带着村长父子俩离开后,阿蝉一直不言不语,咱们还以为她伤心过度,被凶犯吓着了,遂是安抚着她。哪想熄灯睡后,还没过一个时辰吧,咱俩担心阿蝉的情况,又醒过来一次去看阿蝉,结果阿蝉的屋内是空的,仅留下了一张纸条。”
刘氏颤着一双手,在一众诧讶的注视之中,把纸条递给了景桃,景桃微怔地接过,凝眸一看:
『阿蝉为阿斗昭雪去了,女儿不孝,阿爹阿娘勿念。』
稚嫩的字迹,语句却是成熟老成,墨迹已是干透,短短几句话,景桃见着,心剧烈地漏跳了一拍。
“我恨他们,我不会放过山鬼的,绝对不会,哪怕以性命交付……”
景桃想起了与阿蝉初次见面时,阿蝉曾愤然说过的一句话。
呼吸骤地急促,景桃眸色一凛,抬步就往公堂之外大步奔去,林甫、赵匡等人被她强烈的反应唬着了,林甫率先追上前去,赵匡只好守在原地,安抚好老徐和刘氏的惶急情绪,先把这一家子暂时请入耳房。
“景桃,你这是去哪?你知道阿蝉去哪了吗?”
景桃几乎使用前世百米冲刺的剽悍速度,在石板道上飞步狂奔,罗带裙衣在低空之中潦烈的翻飞,林甫好不容易在追上了她的身影,焦急地问道。
“阿蝉要杀了沈韫,”景桃穿过了中庭苑的竹林,眼底漆黑一片,“我不能让她干傻事!”
此际,西南角的牢狱之中,刚刚安置好牢犯的狱卒们,就见三两位杂役推着一辆粪车前来,清理牢狱的粪池是每一夜的例行惯例,狱卒们很快给他们放行。粪车在牢狱里七拐八绕,终是到了
偏远处粪池的位置,一位杂役走到粪车前,拉开了一处暗门,里边钻出来一个清理端秀的小姑娘。
杂役附耳在阿蝉交代了几句,阿蝉点了点头,从袖带里摸出了鼓囊囊的荷包扔给了杂役,杂役用手掂了掂,够沉,笑道:“小妹妹,你快去看你阿爹,这个时辰,狱卒防卫是最为放松警惕的时刻,指不定,你能好运地跟你阿爹聊上半刻钟呢。”
阿蝉一听:“半刻钟啊,刚刚好。”刚刚好够杀一个人。
她身上穿着与杂役一模一样的衣物,端着伪装用的恭桶,恭桶内扔着毛布,毛布内藏着一柄菜刀,是她经常跟阿爹学杀猪用的刀。
阿蝉按照杂役的叮嘱,绕开了寻常的牢房,一路通畅抵达了关押着死刑犯的一排牢房。牢房外侧的石壁上染着一盏灯火,火光把阿蝉的面容笼罩得半明半暗,不知走了多久,她在一座牢房前蓦地止步。
沈靖和沈韫被关在不同的牢房里,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沈韫被关在南角处。
眼下,沈韫正歪歪地靠在牢门的铁栅里端,背对着她,身体却与她近在咫尺,仅是隔着一层铁栅的距离。
他的眼一直望着虚空,脑袋已经忘掉了刚刚的不愉快,嘴中却是叨念着:“阿……阿斗……的、衣……物……是……我、的……不能、抢……”说着,手还朝着虚空乱抓。
阿蝉袖下的拳头攥紧,沈韫这一句话仿佛是压死了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徐缓地蹲下了身体,从恭桶内的毛布内摸出了菜刀,平静地道:“沈韫哥哥,我来给你送阿斗的衣物了。”
听着声音,沈韫蓦地转过身,见着阿蝉,居然也是忘记了防备,两手扒拉着铁栅两侧的金属杆子:“真、的……真的吗?”
阿蝉的手攥住了菜刀的刀柄,身体微微前倾,言笑晏晏:“你靠过来一些,这个桶里边就有阿斗的衣物,你要凑近来看。”
沈韫信以为真,果真把身体紧紧贴在了铁栅上,眼神直直往恭桶里钻。
“再凑近点……”阿蝉蛊惑道,她把菜刀伸了出来。
沈韫也凑得更近。
“咦……怎、怎么……没、没有……阿……”
“噗——”
沈韫口中“斗”音尚未出口,他左胸口猛然一痛!他呆怔缓缓地往下一看,一柄尖锐菜刀倏地扎入了他的左胸口,紧接着,阿蝉飞快把菜刀剥出,心脏处的血液以迅疾喷溅的姿态,喷向前端!
沈韫径直瘫倒在了地面,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景桃和林甫带着狱卒们赶到牢房近处,就是见到了这番模样,空气近乎有长达十秒地岑寂。
阿蝉满身是血,她皙白的脸上也沾了三两星血渍,但唇角扬起了一抹极其粲烂的笑,一连串地泪从她的眸眶稀里哗啦地滑落,绝望而满足。
“太好了,”阿蝉侧过了眸,看向了景桃,笑得煞是烂漫。
“我帮阿斗复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