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缠绕的动作看起来很凶狠,可简守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用力。
赫连桀不去看简守的眼睛:“为什么不准我动手?”
一边又小心地将他指缝中的血迹细细擦掉。
简守耐心地解释道:“我不能让这件事波及整个圣医谷,圣医谷是先生留给我的,任何时候我都不能放弃它。”
简守看着他面具上的血渍,手就有些痒痒,“你生气了吗?”
赫连桀捏着他的手指不放,也不说生气也没说不生气。
而后将简守整个圈进怀里,衣衫半褪的胸膛紧紧地贴着他的背脊。
“我答应过要保护你……” 漫出胡茬的下巴蹭了蹭简守的颈窝。
“我在生自己的气。”
…………
梳着发髻的童子轻声走进观天殿,朝着站在观天台上的凤靡,恭敬万分地行了个稽首礼。
高仰的天台,月色渐渐浓郁,无数星辰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纹有星宿的黑色长袍几乎曳地,本就高挑的影子在脚下无限拉长。
月光星辉在凤靡的身上笼罩出一层高不可攀的气质。
可惜当他转过来,却仅是一张十分平凡的脸,显得突兀、令人惋惜。
童子这才开始汇报正事:“大人,陛下盛怒,已将圣医谷谷主押送至牢房择日问斩……只不过圣医身边还跟着一个戴面具的人,貌似身手不凡,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哦,忠心耿耿?倒是不曾听说……”
凤靡放下手中的司南,“王嵇那里可有动静?”
童子迟疑了一下才接着道:“王将军似乎在密谋着、造反。”
凤靡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迸射出难以掩饰的兴奋。
向前走了两步:“那么薛妃的儿子呢?”
“还是老样子,隐忍以行。”
“好,好…”
童子满面愁容:“大人,您真的要替皇后娘娘保下圣医吗?陛下会不会迁怒于您……”
凤靡微微觑了他一眼:“你倒是多心了。”
童子立即匐下身躯认错,不敢再多嘴。
皇后殡天,国丧三年,在此期间禁止一切婚嫁娱乐。
一般皇帝驾崩也不过一两年国丧,一个无子嗣的皇后竟然有三年的规格,实属荒诞。
不少人心中有怨言,但也不敢去触皇帝的霉头。
听闻连圣医都被关进了地牢,自然是人人自危的。
凤靡在皇后过世的第三天去了御书房面见李启明。
明明是分外清明的白天,窗户却挂满了帷幕,灯台上始终点着白蜡。
凤靡进去的时候只见皇帝一人背对着他。
他仰头看着那副万里河山图,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凤靡行完礼后,他半天才出声,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国师,你说……人有转世么?”
凤靡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人一旦在活着的时候失去希望,就会开始奢望起虚无缥缈的下辈子,有些愚钝也有些可怜。
凤靡当然不会觉得他可怜,他只是将他当成玩笑,对方越是遍体凌伤,就越能取悦到他。
口中之言,却全不似心中所想,凤靡娓娓道:“奇人异志上常记载,有垂髫小儿道诉前世之事,身份、住址……通通吻合。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所谓的记忆就会随之淡忘。”
“那、就是有了?”
“也不尽然,毕竟是地方野志,真实性无从考证。”
李启明也不转过头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辨不清喜怒:“国师来找朕,可是有什么要事?”
“是为圣医。”
“连你也要维护他,也觉得朕昏庸暴戾吗?”
“臣惶恐,这只是皇后娘娘的遗愿罢了。” 像是刻意剖开他的伤疤,凤靡一字一顿地说道,“娘娘说,圣医又何罪之有?”
“娘娘希望此事,莫叫陛下妒忌,陛下也莫要生气……”
李启明悲戚地苦笑了一声:“哈,妒忌?她果真如此说到?她果然、早就想死了……”
“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她不想见我……” 他额头上的青筋崩起,“她要叫我如何不嫉妒!?”
“陛下……”
凤靡的语气艰涩,脸上却没有任何痛心的模样。
黑白分明的眼中全是令人心惊的冷漠,可惜无人捕捉。
“她还有没有说什么?”
凤靡张了张嘴又闭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李启明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终于转过头来,两鬓的斑白似乎是一夜而生,多了分老态的憔悴。
“国师,她还说了什么?告诉我!”
凤靡深深地低下了头,在不可见的阴影下几乎勾出一个笑来。
“娘娘说:我与王嵇,从无瓜葛。”
他仿佛在模仿她的语气,里面背负了多年的决绝。
好似不值一提,却又一字千金,她最终还是……
渴望被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