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随之而来,李启明皱起眉头,带着小孩快步走出了暖玉殿。
守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的公公赶紧上前来抱住了小孩儿。
空出手来的李启明颇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将暖玉殿里的宫人都处理了,先带他去吃饭、沐浴……”
公公目露诧异:“陛下,您不一起么?”
李启明继续往前走:“我为什么要一起?”
他确实对这个孩子有那么一丁点的愧疚之情。
可是更多的还是不喜,他又怎么喜欢得起来?
被公公好生抱着的小孩儿,不闹也不动,乖巧得令人心疼。
只是那一双异常透亮的眼睛,紧紧地锁在李启明毫不留情的背影上,固执地不肯移开。
而在这一刻,没有人知道。
这个小孩儿会在未来统一天下,成为最尊贵的王。
…………
磨出血来的马蹄最后停在了山谷之外,不肯再走。
简守艰难地将失去意识的赫连桀挪出来再背到背上。
过分纤瘦的简守背着赫连桀就像扛了一座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赫连桀的脚一直拖在雨后泥泞的地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划痕。
简守不时将他往上耸耸,却从没放下来过,手心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又再次裂开,竟是比第一次还疼。
头顶上的烈日灼灼耀眼,简守抿着干涩的嘴唇汗如雨下。
他好久没有这般狼狈过,浸湿的发丝黏在脸上。
提供的呼吸的鼻翼间好似黏着一层黏膜,一阵一阵的感到窒息。
剩下的路途其实并不算远,可是简守走得太慢了,他背着赫连桀走得实在太慢了。
眼前尽是重影一片恍惚,就在这一刻,他忽而觉得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样的失落来得太莫名,不管是针对什么……
肩膀上突然感受到一片湿濡,简守微微怔愣一瞬,竟是听到了赫连桀小声的啜泣声。
他很不安,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痛苦绝望的事情,哭得很伤心。
这么大个男人,哭起来却这么可怜,简守想笑他滑稽,嘴角却是渐渐向下,眼中酸涩起来。
一定是很喜欢一个人,才会因为他的难过而更加难过。
简守知道自己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暗下来,明月当空。
当简守踏入院子,看着药童们惊呼着跑过来,终于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留下一群惊慌失措的药童,手忙脚乱地将他们往里面抬。
简守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其实再睁眼时天都还没亮。
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干净净的衣服,只是浑身剧烈的酸痛提醒着他,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
守在床旁的小童看他醒了,惊喜得泪光闪烁。
五官生动地抽出着:“谷谷谷谷谷……”
简守:“咕叽?”
药童的脸一下子就臊红了,谷主说什么呢!人家又不是鸡……
小结巴颇为努力地深吸一口气:“谷、谷主您醒啦!” 他将手中的药递过来,“谷主,喝药!”
简守也不再逗他了,从他手里接过药,虚着眼睛一饮而尽。
咂了咂苦涩难耐的嘴,简守抬起自己的手腕,发现了细小的针眼。
“是谁施的针?”
“是是是,花伯!”
“那他现在人呢?”
“花、花伯将忘忧哥哥带回了花坞,忘忧哥哥伤伤得很重……”
简守低头“唔”了一声,面上似乎并无担忧之情。
却动作利落地放下药碗,抬脚就往外走去。
小结巴担心他的身体,想将他拦下来,可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不敢肆意动作。
最后只得一路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一盏烛灯。
夏末及初秋,还有虫子繁复的嘤鸣声。
花伯的花坞在偏西的地方,小路一直蜿蜒,未靠近就闻到或浓烈或淡雅的花香。
踏过竹廊小桥,阁楼里的烛光就隐隐绰绰地现了出来。
一位身披麻衣的老者跨坐在门外的石凳上,嗬嗬地磨着药粉。
简守走上前去:“花伯。”
花伯一会儿高兴得咧嘴一会儿因担忧而皱眉。
围着简守转了两圈:“团团,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看着看着着就有些气恼,“出去不过月余,这就瘦了一大圈,昆布他们是怎么照顾你的!?”
简守沉吟了一瞬:“出了一些事情,昆布他们要晚些回来。”
当初作为交换的条件,凤靡答应简守会将昆布、石斛和蝉衣都救出来。
虽然觉得此人诡谲不可信,可简守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他看着驼背的花伯,心中涌出愧疚和委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