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九公主,”归苼笑着让她起身,“说吧,过来有什么事。”
“大公子让您晚上去安礼门,他在那里等您。”
那宫人说完,只看着归苼。那双眼睛虽然不美,但是很聪明,归苼望过去,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去跟大公子说,我不会去的。让他安安稳稳待在张家,不要乱动什么心思。”
说到这里,归苼停了一下,看着那个宫人,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不知道我这么回答,张家家主是否满意?”
玉竹在一边站着,闻言诧异地望向那个宫人。那人不惊讶,也不恼,面上仍旧看不出表情。
“家主定会知晓公主心意的。”
“那就好,”归苼抬手看看自己的指甲,“记得转告张家家主,归苼日后定有求到张家的时候,还请他老人家记得今日的事情。即便做不到,也请别拆归苼的台。”
“公主放心。”
那宫人应得快,就连归苼都有些惊讶。
“你这人口气到大,别到时候打了嘴。”
“奴婢的父亲,是家主的心腹。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奴婢就先走了。”
“等等。”归苼说罢看向玉竹,“把靠墙柜子上第二格子里摆的锦盒拿来。”
那宫人此时面上倒是有些疑惑。
“有些东西,在我这儿放着也不合适,物归原主才是好的。”
说话间,玉竹捧了锦盒出来,给归苼看了一眼,就递给了那宫人。
“打开看看就明白了。”
归苼说完,便不再理那宫人。那锦盒,是当初跟张家公子定亲之后,他送给归苼的小玩意。零零总总加起来,满满的一盒子。既然她已经打定主意跟池温在一起,就干脆让张家公子断了念想。
“奴婢退下了。”
“走吧。”
白氏在一边站着,等那宫人走了,才上前。
“公主,为何不跟张家公子一起走?”
“去宫外吗?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若是公主名分还在,出宫倒也无妨,自有公主府,比在宫中还要自由几分。现在呢,我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即便张家仁义,履行之前的婚约,光是晨昏定省,就能要了我的命。”
归苼一边说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养得极好,水葱一般。
“普通人家的姑娘,都是聘者为妻奔着妾,更何况是我。张家延绵数百年,惯会审时度势,我还不如卖张家家主一个好,兴许以后还会帮帮我。”
归苼小时候偷偷跟着二哥哥上街,看什么都新鲜。拿了人家摊子上的吃食,竟然都不知道付银子。若不是身后跟着人,她又长得漂亮贵气,恐怕摊主就要报官了。
“公主真的打定主意要跟着池将军了?”白氏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归苼偏过头看着她,面上闪出一丝微笑,天真至极。
“那不然呢?历朝历代的亡国公主,有几个下场是好的?不是以身殉国,就是终生青灯古佛。我这个人,贪生怕死,又吃不得苦,不跟着池温,还能如何?况且他对我情深义重,我这样,也算遂了他的心愿。”
白氏听了这话,未在多言。
天色渐渐晚了,归苼的看着不远处的灯火,起身坐到镜前。
“简单梳个发髻就好,后面的头发要垂下来,”她说着又瞧瞧镜子里的自己,“发簪就用那个玉簪。”
归苼说完,抬手在首饰匣子里翻检一遍,最后拿出一只粉色镯子。
“就戴它。”
这个镯子是当初池温送给归苼的。他买了一块原石,劈开做了一个镯子,又雕了一个玉坠。玉坠他自己留下了,镯子则在归苼这里。戴着旧物,总能勾起他的回忆吧。
玉竹打开脂粉盒子,刚要动手,被归苼拦住了。
“我自己来。”
归苼在面颊扑了粉,又仔细地描画眉毛,之后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取了胭脂在手上,仔细地涂抹均匀,最后她抿了口脂。镜中的那个姑娘,忽然变得生机勃□□来。
收拾停当之后,归苼望着镜中的自己,轻蹙眉头,又拿了巾帕把口脂抹了。
“公主,这样会显得没气色。”玉竹轻声说道。
“这样就对了。”
男人么,都喜欢娇弱的女人。尤其似她这般,孤苦无依。自己越是脆弱,就越能得到池温的怜惜。池温,是她唯一的倚仗。
太阳缓缓地沉下去,大殿慢慢黑了。玉竹领人点了烛火,就立在一边。凌云阁还有小厨房,归苼却让她们自己下去吃饭,她要坐在这里,等着池温。
烛火轻轻地跳动,归苼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眼前的书案。现在这一切,跟之前,略微有一些不一样了。
是了,归苼是重活一世的人。她昨天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凌烟阁,惊喜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