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快乐? 南栀下意识地把视线往手机上端一送—— 12月25日。 已过零点,的确是圣诞节。 只是她一向没什么节日仪式感,连自己的生日都不太乐意过。除了比赛日,对日期和时间,更是不怎么上心。 打开尘封许久的邮箱,收件箱里果然躺着一封未拆的信件。正文里的言语不过寥寥,简单直接,是他一贯的风格。 南栀: 我偶尔也会代劳一些编曲填词的工作。认识你之后,脑子里突然有许多想法,怕一纵而逝,趁着灵感在,我把它们编成了曲,用钢琴弹奏出来。家里设备不佳,收音效果可能不是很好,见谅。 希望喜欢。 周依北 Dr.Zhou 发件的地址似乎亦是他的工作邮箱。 南栀盯着落款的“Dr.Zhou”几个英文字母看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去打开附件里的MP3文件,文件不大,很快下载完成,她连接耳机的功夫,隐约记起周依北虽然弹唱作样样精通,但也的确是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编曲填词之类的工作了…… 他似乎对什么都是不太强求的样子。 怎么此时突然有了兴致? 她在心底估摸着,如果这份曲目放到了网上,将会引起多少粉丝的震动。 毕竟周依北并不能算是一个宠粉的人。 发歌的时间、发歌的曲目,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情来,更像是唱给自己听,只讨自己的喜欢,从来不会额外给粉丝发福利。 曲子的内容是单纯的钢琴演奏。 没有加人声,也没有其他的乐器掺杂,平和流畅的调子,单纯至极。 南栀甚至能透过曲调,予以具体的想象。 比如,初见的那个雪夜,他递过来巧克力味的打糕派的时候,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再比如,这些骨节分明的手指,是怎样灵活地在黑白琴键上,演绎出具象的音乐声。 一曲听毕,她才想起微信上还没有给过他回复。她从来都是无趣地用着微信系统里自带的表情,但眼下,却破天荒地从林软白那边,盗走了几个看起来挺萌的图,千挑万选,才给他回复过去一个兔子拉扯耳朵的表情包。 还没来得及打字,手机一阵震动。 漠北:听完了?感觉怎么样? 她知道自己从来都不太会说漂亮的话。 这种认识,在此时更加深刻。 犹犹豫豫地删了改改了删,她索性放弃掉那些冠冕堂皇的溢美之词,自暴自弃地发送过去万能的“很好听”三个字。 发完之后,自己都觉得愧疚。 所幸,他没有太在意,简单地和她闲聊了几句,随后不知怎么地,竟说到他近期的工作行程。“我后天会去一趟丹麦出差,要在那边待一个多月。”他这样随意地告诉她,又用半是认真的语气说着,“我知道你过几天该出发去柏林了,比赛加油。” 最后是怎么结束的话题,她也不太记得。 迷迷糊糊睡着前,她却还记得打开电子地图,输入柏林和丹麦的关键词,地图给出的标记亮起。陆地接壤,隔海相望,在一片黄绿蓝皆有的图例地图上,不过是短短的一小段距离。 假期结束的隔天,NUO战队领队将全员打包塞上飞机,加上随行的工作人员,一行人足有二十几个,浩浩荡荡地拖着统一的黑色金属行李箱。官博娘背着厚重的单反,尽职尽责地跟前跟后地拍照,从出发拍到登机,从登机拍到落座,预备返图到微博上,喂饱那群嗷嗷待哺的粉丝。 小克他们面对镜头,或多或少还是配合地给了个笑脸,比了个V手势。 只有南栀一如既往地不配合,万年不变的皱眉表情,恍若复制粘贴。 飞机仍未起飞前,乘务人员来来回回地提醒乘客关闭手机。 南栀把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关闭前习惯性地查看微信和短信,短信大多是来自父母亲戚的关心,微信上则属小尘的千叮咛万嘱咐最为瞩目。 从生活起居说起,絮叨到比赛前的心态调整方法,一个高中小女生,却拿出了大战高考作文的气势,不断地用八百字小作文轰炸她。 南栀看她说起心态调整的各种方式说得头头是道,有些好笑,不由地多问一句:“小鬼,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哥说的。”小尘很快回复,“他是临床心理医生,南南你不知道吗?” 南栀默然。 她,的确不知道。 虽然从圣诞节过后,她和周依北断断续续地有联系,但不过是闲言碎语,苦于丹麦和中国的时差,两人甚至没有系统的交流。 好像也没有聊什么太有营养的东西,更多的是涉及日常生活的话题。 比如,他结束完工作后,会和她分享丹麦的食物,什么东西好吃,口感鲜美;什么东西不好吃,口感像在嚼塑料……而待在中国的她接到讯息时通常都是结束训练后的深夜,收到此类美食资讯,面对着被队友搜刮一空的冰箱,更觉周依北像是深夜放毒地在报复她…… 她来不及回复小尘更多,便在空姐礼貌地催促下将手机关闭。 战队里其他人开始做自己的事,无聊得用ipad玩单机游戏的也有,困得扬起外套搭在脸上开始补觉的也有。小克凑过来,嬉皮笑脸的:“我缓存了部电影,要不要一起看?” “不要,我困。”南栀拒绝,从包里找出宝蓝色的ipod,连上耳机,“你自己看吧。” 小克抢过一边耳机,听了会,皱起眉,“钢琴纯音乐?南南你够无趣的啊。” “什么音乐有趣?”她好笑。 “嘻哈摇滚啊。”小克得意洋洋地想露一手,“I’m ing home Yes I’m ing home……嗷!”头上冷不防被谁用小本子一拍,小克不甘地结束掉自己的演唱,转过头去对幕后黑手怒目而视,“老B你打我干嘛?” Bobby:“很难听,你太吵,你闭嘴。”素质三连后,又补上一刀,“还没出发就想回家?做梦吧你?” 小克:“……你不懂我。” 音乐的道路果然是孤寂的,知音难觅。 长时间的半躺久坐,果然是最累人的。 由于比赛的正规性与瞩目性,主办方在住宿安排方面也很用心,将一整栋大厦作为队员的落脚点。所有战队的队员统一安排在酒店里,没有领队允许不得私自外出。 小克第一个跳下车,喜滋滋地再三打望大厦楼体硕大的霓虹“PGI”字样,盘算着:“什么时候咱俱乐部也能给我弄一这个啊?金光闪闪的,多漂亮!” Bobby把他落下的黑色长款羽绒服丢给他,搭话道:“写什么?” “当然是‘小克最帅’啊。”小克大言不惭。 “行行行。”领队答应下来,“等你死了给你刻墓碑上。” 有小克在,NUO的出行从来不会无聊。 酒店前台负责接待的褐发碧眼美女竟然听得懂中文,忍俊不禁地看着小克表演花式炸毛,替他们办理好入住手续后,用生疏的中文对他们说:“NUO战队,在23楼,电梯在这边,请。” 小克好奇:“您会说中文?” “会一点点。”她不好意思地笑,中英混杂地告诉他们,“我的男友是中国人。”视线在一群人里巡了巡,准确地找到戴着耳机的南栀,一脸真诚,“他很喜欢Nan,我可以替他要您的签名吗?” 南栀摘下耳机,还没说话,背上就被推了一把,领队把她拉出来,热情好客地连连点头。 “当然可以。”领队望着这个德国姑娘说,“可以告诉我们附近有什么中餐馆吗?我们很饿,放完行李打算去吃饭。” 莫名其妙就被卖了的南栀,只能低下头,脱下手套,认认真真地在德国姑娘递过来的本子上,签了个歪歪扭扭的名。 得到男朋友梦寐以求的签名之后,德国姑娘自然心情愉悦,尽心尽力地替他们安利离这里最近的一家中餐馆。 因为是队员里唯一的女生,南栀得以自己一个人住一间房。 放下行李后,她把外设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后,这才想起下飞机后,她似乎还没有把手机开机。 开机后突然有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讯息蹦出来,她坐在椅子上,缓慢地翻看着,回复着。回完亲朋的短信,再回到微信上,预备把那些小红点一一消灭掉,却突然收到周依北的微信:到了吗? 南栀打字告诉他:到了,在酒店里。 微信很快回来:定位?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但还是依言照做,把酒店的定位发送给他,片刻之后便收到他的回复:好,等一下。 让她等什么? 她有些迷惘,却也不便追问。刚把外设连上房间里的电脑后,门口有人敲门,小克在外头有气无力地催促她:“南南你快点呀,我们该下去集合啦,我快饿死了。” 她被催着,太过清楚小克这家伙在饥饿下会做出怎样的事,只能匆匆忙忙地拎起外套,随便理了理头发,穿上鞋子,去开门。 小克果然已经饿到双眼放光,拉着她就往电梯走。 “你等我关上门啊。”她无奈地抿了一下唇,回身去拉门的时候想起自己没拿手机,又赶回去拿,拿在手心里却发现它震了震,有接二连三的讯息进来。 漠北发来了一串数字。 漠北:这是我一位朋友的联系方式,陆维明。 漠北:他久居柏林,你如果遇到什么事无法解决,可以联系他。 她本以为这就结束了。 但就在她脑子里组织着语言打算回复的时候,周依北却很快继续着他的话语。 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文字。她被小克拉着走,只能低下头,眯起眼去看清屏幕上。很长的一大串,竟然都是地址,餐馆的、药店的、交通站的……看起来都离她住的酒店很近。 接着,他直接发来一段语音,缓慢地告诉她:“柏林有一些中餐馆,怕你不习惯德国的饮食,所以,我刚才发的,都是我去尝试过的,味道还不错。”他似乎在笑,稍稍停顿过后,用沉静的声音继续说,“怕你照顾不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