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留后院?”
张小敬听完秦川转述,陷入了沉思。
五年前他离开长安,一路辗转河西朔方,就是为了调查萨珊金币的出处。
因为这金币,和天宝三载上元节发生那事息息相关。
他想查出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好替自己那些死去的弟兄讨个说法。
最开始,张小敬怀疑是范阳。
因为这种西域金币,多在胡商手中。
而长安最有钱的胡商,就是粟特商人,且这些人和同族的范阳节度安禄山交往甚密。
可当他向怀远坊袄正问起此事,那老头却以圣火起誓,说这金币与粟特胡商绝无半点干系。
赌咒发誓这些话,他自是不信。
后来有人给他点出,范阳的诉求与那事相悖,无论成与不成,安禄山都得不到任何好处。
张小敬立马就不再怀疑。
因为利益比誓言更有说服力。
就在这时,河西传出府库失金案,他决定先去河西,查完再去陇右。
花了两三年时间,眼看就要接近真相。
可谁成想大批与此案相关之人,竟纷纷改迁到朔方任职。
查到这,换作旁人也就算了,可他却不能放!
有些坎儿要是迈不过去,活着也再无意义。
张小敬随之到了中城,毕竟当过十年兵,这里面门门道道熟悉得很,没过多久他就混了个火长。
借这身份又追查了一年半,终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
都护府长史孙长林!
查来查去,没想到当事人就在身旁。
他摸排踩点了半年,准备就在这几天动手,却不料秦川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一切。
想到这,张小敬转头问道:“他没说……”
就见秦川四仰八叉已经睡着,甚至连衣裳都没脱,刀还挂在腰间,显然是疲惫至极。
张小敬进出中城无数次,自然了解里面的凶险,不然也不会筹备了半年。
眼前这少年手底没半点功夫,可不仅办成了事,还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实属不易。
他牵起毛毯一边蒙了上去,然后躺倒叹了口气。
自己这腰伤迟迟不好,都戈也不知伤势如何。
看来是得教这少年几手了!
……
时节临近入秋,但越往南走,天气反倒暖和很多。
胜州东南十余里一处道旁。
阡陌相交,炊烟袅袅,自是和边塞苦寒两般景象。
秦川侧身站在树下,单手握刀,刀尖直指垂下来的柳叶。
他脸上汗珠不停滴落,前襟都打湿了一片,但也不敢上手去擦。
三弹指前,有只蚊子落在他手背。
秦川感觉到皮肤被刺了个极小的口,一个点迅速发展成包。
他实在受不了那痒,手腕轻颤,连带刀尖偏了不到两分。
啪的一下,手就被柳条抽了一记。
“有蚊子!”
秦川放下刀冲身边嚷道。
看那柳条高举,他赶紧又抬起手腕。
自从那夜离开中城,张小敬也不知抽了什么风。
每逢停车歇脚,就让老葛给他抬下来,监督自己练刀。
这还不算什么,最过分的是居然不让他坐马车,而是跟在后面跑,完全把自己当牲口使唤。
要是传授些绝招他也就认了,可又什么都不教,就让自己天天拿刀盯着这柳叶。
这几天他甚至觉得自己都有些对眼,也不知道这么练到底有没有用。
“你这身板子还行,但基本功可以说完全没有。”
张小敬躺在胡床,啃了口果子悠悠道:“也就这把刀不错!”
“我们费老鼻子劲才能制住对方要害,对你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破刃,抵住,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