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树命在旦夕。
他当然躲不过子弹,他连被别人泼出的脏水都躲不过。
他连深田由美的背叛都躲不过。
但川吉能躲过。
就像脑后长了眼似的,轻轻一晃脖子,便躲过了致命的铅笔。
铅笔飞出之时,直树满脑子都在想,喉咙,喉咙,喉咙……
自己大脑集中在川吉的喉咙上,因此,通过某种方式,信息传输给了川吉。
川吉知道自己的目标喉咙。
川吉真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
直树直勾勾盯着枪口,一动不动,什么也不想,好似老僧入定,脑中没有任何波澜。
川吉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般狂喜,反而像早知如此一般,极为平静。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直树的目光从枪口移开,落在川吉的脸上,
“你呢?”
“什么?”川吉不明所以。
“如果你要留遗言的话,会说什么?”直树问。
“等我死那天再说吧。”川吉嘿嘿一笑:“我不着急想。”
直树的目光移回枪口,又恢复入定的神态,
“我也不着急。”
这句话仿佛在暗示他能活下去。
川吉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可笑,握紧枪把,手指贴紧金属扳机,有些凉凉的。
“那么,永别了。”
他看着直树的额头,做出最后的道别。
直树没有回答,没有看他,甚至没有反应。
就像死人。
好奇怪,
川吉有些不安。
空气陷入十足的沉默,安静无比,列车运行的声音,此刻变得极为明显,
“哗啦啦——哗啦啦——”
像要跑散架似的。
不,没有什么奇怪的,只不过是将死之人,无力反抗,因此心如死灰罢了。
他的食指压伤扳机,准备用力按下。
再见了,朋友。
你没有之前的女人运气好,没能活下去。
但是换个角度,你可能算运气好,因为不用去下一关了,没必要面对无法描述的恐怖,惨死于对世界的不理解。
相比之下,死在人类制造的左轮手枪下,真是一种幸福。
川吉暗暗做完告别,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
手枪准心对瞄直树额头,手臂与手枪连一条线,视线和手臂连城一条线。
三点相连,准确无比,下一秒,子弹将会精确飞入直树脑袋,掀翻他的头盖骨。
再见。
川吉的手指准备发力。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异变突生。
“吱扭!”
不知哪里,忽然传来一股令人牙酸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撕裂了钢铁。
川吉愣了楞,但他没有考虑那声音,因为他看到了更神奇的一幕。
直树突然活了过来,视线猛地一跳,落在他脸上。
那眼睛,如一捧清泉,清澈明亮,散发精光。
那眼神,像猎鹰忽然发现了兔子,要迅速降落时的样子。
像猎豹准备攻捕猎羚羊,即将跃出草丛时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前后神情变化如此之大?
川吉不明所以,可下一秒,他忽然看到直树歪了歪头。
就想秋风吹拂过的小麦,低下饱满的麦穗,对大地优雅地致敬。
他在躲什么?
川吉的思维似乎被胶水粘上了,怎么也无法活动。
事实上,他并不傻,只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转瞬之间,太诡异,太难以理智。
接下来,情况突然恶化,一切发生在瞬间,
一声奇怪的响动近在咫尺,仿佛尖刀扎进肌肉中,
“噗——”
手上蓦地传来阵剧疼,像被恶犬狠狠咬了一口,
手掌下意识蜷缩,食指不由自主收紧,按下扳机。
左轮手枪立刻激发,“砰——!”
响声巨大,白烟渺渺升起,弹壳像被抛弃的瓜子皮,往一侧甩落。
黄铜弹头螺旋飞行,经过直树脑袋原本所在的位置,划出一条弧线,猛地撞到端门上。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