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酿酒(1 / 1)爱妃总是在磨刀首页

含章半撑起身子,为她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没有想过?那不如你现在就想一想,然后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素质知道含章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不再去想那些令她战栗的事情。  她没有说破,而是如含章所说,认真的想了想如果真的有朝一日能够离开这个地方,想要去做什么。    素质长到如今这个年纪,不过短短的十六年。    她想要离开琢玉,一方面是因为不想真的成为齐不维想让她成为的那种人,另一方面,从梁宫到赵宫,从赵宫到琢玉,她从没有真正自由自在地生活,她很想试试看,离开了那些保护她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思索了一会儿,她说:“从前我看过许多的话本子,那上面写烟雨迷蒙的江南和才子佳人,也写荒凉大漠和江湖侠客。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外面的世界,”轻声地笑了一声,接着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也许我会四处走一走,看一看。然后有一天安定下来,也会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吧。”    含章很久没有说话,就在素质以为她是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轻轻地开口,恍如叹息:“那样真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你的福分。”    后来素质知道,那一天含章亲手杀了平日里经常跟在她身边的大婢女。    她不知道含章是不是也如同她一般的害怕彷徨。    只是这一夜,含章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搂在怀里,她枕着这怀抱中的温暖和淡淡的梨花香,心里渐渐地安稳下来,最后沉沉的睡去了。    素质开始抓住一切机会来寻找逃出去的机会。    然而就如同从前那样,琢玉里三层外三层,守卫严密,自从上次在后山出了迷路的事之后,后山处的守卫也加强了许多。    她是在做困兽之斗,插翅难逃。    日子一天天过去,也一日比一日绝望。    夏天很快过去,到了这一年的秋天时,她没能走出琢玉一步,手上的人命却沾了一条又一条。    齐不维手下当然不止两个杀手,就像曾经的青七,她的武功并不在齐不维之下,却不过是在琢玉做了一年的总管。若不是她因为狸奴的事惹怒了齐不维,应该还会继续留在琢玉。    这些杀手隔一两个月就会带来几个已经半死不活的人,让她们来结束他们的性命。    就像训练幼崽的野兽。    那些人大多都是男人,有还算年轻的,也有上了年纪的。    素质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他们看到她时,大多惊恐愤怒,或者懦弱颤抖。    但她不管他们怎么想,她只知道,她不想杀人。    那是素质第一次杀人的一个月后,齐不维带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来到琢玉,那个黑衣人手中拖着一个大大的麻袋,径直去了移风坞。    那时她正在绣一枚桃花蘸水的荷包,还没有从上次的阴影中缓过来,对他抗拒的很,见到他直接就将头扭到了一边,完全不想看他一眼。    齐不维没有计较,而是稍微抬了抬下巴,对着黑衣人示意了一下。  黑衣人微微鞠了一躬,就将手中的那个麻袋丢在了她的脚下。    麻袋里的东西动了一下,素质低头看去,看到一个人从里头狼狈的爬了出来。  是一个中年男人。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果然下一刻,齐不维的声音冷冷清清地响起,简单直接,他说:“杀了他。”    那个人满脸都是血,听到这话时跪在她脚下哀求着放过他。    素质抬头看着齐不维,他面容清俊,此时在她眼中却如同恶魔。    少女苍白着脸,缓缓地摇头。    齐不维没有说话,身边的黑衣人利落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横在少女的脖颈边上。    “他死,或者你。我数到五,你自己考虑清楚。”齐不维抬手弹了弹那柄寒光闪烁的剑,剑身颤巍巍发出一阵鸣叫。    “一。”  “二。”  “三。”    齐不维数到第三下的时候,横在那脖子上的剑微微一用力,白皙的脖子上顿时多出了一条血痕。    在他数到第五下的时候,素质最终还是抽出藏在广袖中的那把匕首,然后狠狠地割断那个男人的脖子。  温热的鲜血溅到白皙的脸上,然后顺着脸庞慢慢地淌下去。    黑衣人收回剑,恭敬地站回到齐不维的身后。    “既然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不知道你方才在犹豫些什么。”  齐不维看一眼地上已经开始冰冷的尸体,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素质站在原地闭了闭眼睛,绝望地想,原来她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一个人,上回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因为那侍卫要伤害她,她是出于自卫动了手。    可是这一次呢?    这个人年纪已经可以做她的父亲,她从没见过这个人,他没有任何对不住她的地方,他甚至跪下来哀求。    鲜血慢慢地流下,经过眼角时,少女微微闭上眼睛,如同一滴血泪滑落。    素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屋里的,浑浑噩噩中,她看到镜子中的人。    十六岁的少女,容貌鲜嫩得如同三月中的桃花,这些年她当真如同含章曾说的那般,愈发的姿容秀丽。    可是当她看到铜镜中那张美丽的脸庞,却觉得愈发的陌生。    这是谁?  我怎么不认识她了?    素质面无表情地将铜镜摔在地上,碎了无数片的镜子照出无数个少女美丽的面容。    真是令人厌恶。    人当真是很奇怪,如果说你非常不喜欢吃土豆,然而你每天都必须吃土豆,时间长了,竟然也就觉得没那么难吃了。    就像素质曾经寻死觅活地来抗拒杀人这件事,然而当她杀掉了那个中年男人后,后来竟然也能很平淡地去结果掉送到她面前的其他人。    每次这种事情,她与含章是被分开的,是以她不知道含章是怎样的境况,含章也不知她是如何。    但大抵是差不多的。    两个人都默契地回避了这件事,谁也没有主动提起。  就像素质忽略掉含章有时拿不稳的绣花针,含章无视素质偶尔藏起来的匕首。    初冬时的某一天,含章提着一个酒坛子和几个黄纸包兴冲冲地到移风坞。    素质很少见到她如此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由得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可是有有什么新鲜事儿吗?竟然让你如此开心,说出来给我听听。”她敲了敲她带来的那个酒坛子,发出几声清脆的动静,又打开那几个黄纸包,里头是一堆红红黄黄的东西,不知是什么,“这坛子怎么是空的?还有这个,我从没见过,是要做什么的?”    含章回过头,眼眸晶亮,“这个是曲子,我今日来找你,是想与你一同酿一坛酒。”    素质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问她:“酿酒?好端端地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酿酒?就算要酿,我们也不会呀。”    “我听人家说,江南的女孩子出生时家中长辈都会亲手酿造一坛酒,埋起来等到日后女儿出嫁后再拿出来。”含章低头摆弄她拿过来的那些东西,轻轻地说,“那天晚上你说过想去看看江南,我就想着也为你酿一坛酒,等到你找到意中人了,就拿出来一起喝。”    顿了一下,她曲起手指摩挲着那个空的酒坛子,声音低低地传来,“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还能不能在你身边,你没有父母,不能被旁人看不起,这坛酒,就全当……是我为你备下的嫁妆吧。”    素质静默了半晌,努力吸了吸鼻子忍下心中的酸涩,拉起她的手,笑着对她说:“好啊,那我们就亲手酿两坛酒,你一份我一份,留着日后我们嫁人的时候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