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本名叫余繁璠,祖父曾经是成国公帐下一名五品都护,只不过因为三十年前的一场战事,祖父为了救下第三任老成国公,不幸重伤殒命,好在老成国公是个中直之人,一心想要报答救命之恩,便在余繁璠的祖父临死前与其定下婚约。
只可惜的是,祖父只有父亲一子,而成国公府也不知道是咋个回事,一直以来儿子倒是哗啦啦的生,偏不见一个姑娘出生,便是庶出的姑娘都没见着一个。
如此婚约就暂且作罢,毕竟总不能男人嫁男人吧?
就这么着婚约就一直拖到了第三代,也是幸运,余繁璠的父亲也是能耐人,子承父业,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爬上六品骠骑校尉,在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后,终于得了余繁璠这么个闺女,端是如珠如宝的宠着惯着。
照道理,两家就该早早有默契全了这段姻缘的,可余繁璠的爹别看是个武夫,却也懂得一入侯门深似海,门当户才对的道理。
便是有父亲的救主之恩,有成国公的承诺,可父亲已故去多年,而自己官小人微,加之国公府一直没有再提起这段婚约的意思,余爹便沉下了心思,打心底里并不打算再继续这门婚约的,所以对余繁璠倒是散养着,毕竟自己九代单传,是得了两儿子后才在第十代里得的唯一一个宝贝姑娘,怎么娇宠惯着也不为过。
自幼长在西北边关的余繁璠,那是想上马上马,想打架打架,在富贵人家的眼中,这就是一个十足的野丫头。
如果说,余爹跟俩宠她的哥哥能继续升迁下去,不,更确切的说,但凡只要他们还活着,余繁璠的日子想必是极好的,可惜啊人算架不住天算。
一场鞑虏突来的大规模扰边战事,余父接失两子不说,自己也重伤在身,家里妻子受了打击一口气没上来紧跟着俩儿子去了,怀有身孕的大儿媳更是在大儿刚刚下葬后,包袱一卷回了娘家再嫁去了。
为了保住大儿的遗腹子,余爹拖着重伤的身体忍了再忍,筹谋了再筹谋,自知命不久矣,余爹一咬牙散了泰半家财与儿媳带走,留下一半给女儿筹谋。
拖着重伤的残躯,翻出当年老国公给的信物信函,用了几辈积攒的人情,自请了丁忧扶棺回乡,安葬了父亲妻儿后第一件事,余爹就是带着年仅十四岁的女儿找到了京城,扣响了成国公府的大门。
好在时间赶的巧,怎么说呢,老成国公这会子虽说是病了,却还没死呢!
余父的拜帖投的时间也巧,刚好落到了出门办事的老国公亲随手中,这亲随当年跟着老国公上过战场,也是得过余爷爷恩惠的,当即二话不说带着余爹父女进府。
余父见了病中的老国公,终是把事情这么一提,耿直的老国公二话不说,当即拍板,让嫡长孙谢时宴迎娶余繁璠。
还考虑到自己的身子骨不好了,为了以防生变,老国公更是吩咐下去从速从优办理这桩婚事,直接打破了他身后老妻的谋划,也打破了谢时宴继母想对这个嫡长子的私下安排。
府里内宅中的这两大太岁,暗暗瞧着身后自己请进门来的表姑娘们各自恨的牙痒痒,而两位表姑娘也捏碎了手里的帕子,哭的跟死了亲爹娘一样的悲戚。
说起来苦命的余繁璠也算是官家姑娘,可架不住祖父与父亲官职低位,而成国公府又门第太高,加之余繁璠长在边关活的糙,长的糙,自由自在惯了,礼仪学的又不到位,如父兄般直爽的性格让国公府一府的女眷,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们家嫡出玉郎配这么个野蛮村妇生生是糟蹋了,哪里瞧得上她?
只再如何看不上,老国公一声令下,事成定局,无论如何也是更改不了的,为了门庭名声,屈服于老国公的威势。
就这样,在抵达京都不到两个月,在余繁璠刚刚度过了十五岁的及笄礼的三天后,一抬花轿,余繁璠带着举家剩下的一半家财,三十八抬的嫁妆,嫁入了成国公府,成为了成国公府世子膝下嫡长子的夫人。
而重伤的余爹,也在亲自送了女儿出嫁后,终放下了心头大石,泄了那股子精气神,最终熬到女儿回门,当天送女儿出门后就倒下再没能爬起来。
命运对于原主是苛刻的,甚至是恶毒。
余繁璠万万没想到,自己前脚才送走了亲爹,头上的白花都没来得及摘,刚刚被诊出身孕,她都还来不及感激上又天赐给了自己一个亲人,让她新婚之夜就拥有了这个宝贝呢,病体沉疴的老国公得知府上有了第四代的好消息,畅然的开怀大笑下,就那么突兀的闭上了双眼。
不然怎么说老天不公呢?
本身就被嫌弃出身低微,还克父克母克亲的余繁璠,就这么被公府里两重婆婆山钉在了耻辱柱上,这还不算,连带的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被老国公夫人嫌弃成了克死她夫君的孽障。
可怜的原主,再坚强,曾经再活泼可爱,接连的打击下来,也让她失了性情,变的尖锐暴躁,半点不让人,也偏偏是这样偏激的性格,却让府中的有心人利用。
世道艰难苛责,孤女日子难熬,几乎人人可来欺凌,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可怜的余爹,千辛万苦,费尽心机,不惜拉下脸面尊严求上门去,明知道公府不好进,内院不好熬,明知道自己的女儿配不上公府的大爷,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这么做了,无非就是想让公府记得那点恩情,保他女儿的一世安康罢了。
他是想着,即便女儿跟大爷做不到恩爱夫妻,有老国公的面子在,有救命的恩情在,大家大族为了面子尊严,再不爱,也会待自家孩儿相敬如宾的吧?
大爷他替女儿亲自相看过的,君子端方,如圭如璧,文武双全,一诺千金,不是那等不知规矩放荡不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