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眨眼便过,按照白宁的计划,今日是出发游历的日子。
季言本想要送她,却被白宁阻止了。原因无他,不过是心知若是季言来送,她怕是又该哭哭啼啼好一会儿。
白宁一点也不坚强,她最害怕离别。
于是她很早便起来,带着聂梵离开了斜雨竹林。
离开时特意悄无声息,聂梵很乖巧的跟在她身后,静默无言。
自打那日在她膝上睡着之后,聂梵好似更加安静了,每日起来主动到小厨房帮忙,用过早膳后回屋修炼。
他算是白宁见过的外门弟子中,少有的勤奋之辈。
可惜根骨不好,哪怕有洗髓丹相助,修炼这么些天,依旧没什么成效。
但也没关系,白宁想着,有她在身边,他不会有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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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夜里下了雨,下山的小路里弥漫着淡淡的泥土香气。
白宁今日特意换了身适合出行的衣裳,长发绑成利落的马尾,以银白发冠束着,背上青鸾剑,带聂梵往山下走去。
自打她入化神境以来,清净派中无人管她出入,她便也因此来去自由。
聂梵今日心情似乎极好,背着小包裹,紧紧牵着她的手,左右看着周遭的景致,眼眸里满是好奇。
——倒也确实是心情好,毕竟彻底见不着季言了。
思及此处,白宁哭笑不得。
这几日下来,白宁发现了个规律,只要季言不在的地方,聂梵的心情会变得格外好。
也不知道季言是哪儿得罪了他。
白宁笑了笑,只觉得有趣。
聂梵正四处打量着,他上次上山时周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这次有了机会自然想好好打量此处。
结果,眸光流转瞧见白宁正看着他,盈盈水眸眸满是笑意,他微微一愣,小脸霎时便红了。
“师、师父……”他受不了被她这样看着,他敛眉,轻轻握了握牵着她的手。
“小徒弟。”白宁开口,轻轻挑眉,好整以暇:“你老实同我说,你可是不喜欢季言?”
聂梵一愣,几乎是下意识想要点头,可他顿了一下,闷着声音道:“还好。”
“嗯?”
他低头时瞧着委委屈屈的,白宁觉得可爱,另一只手抚了抚他的头发,道:“要说实话。”
聂梵抿了抿唇,然后老老实实的开口:“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他确实不喜欢季言。
非常非常不喜欢。
“为什么呀。”白宁牵着他继续往山下走,有一搭没一搭道:“我记得他平日里挺有孩子缘的。”
聂梵不喜欢孩子这两个字,他侧头看向白宁,顿了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师父你喜欢他,对吗。”
白宁一怔,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个,脸上微微有些红,却也很诚恳:“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喜欢的。”
鞋履踩在枯枝上发出低低的声响。
聂梵看着她,眨了眨眼,问她:“从小一起长大,便一定会喜欢吗。”
白宁想了一会,有些犹豫:“应当是吧。”
她自记事起便知道,自己未来会是季言的妻,季言待她极好,两边的长辈都有意撮合,她便也懵懵懂懂的对他动了心。
后来在漫长的时间里,这份心动随着光阴渐渐深化,于是便有了如今的她与季言。
白宁想到了什么,又笑了笑,补充道:“不过这也是要看机缘的。”
聂梵看着她,有些木然。
他突然想,若是自己早些出现,是不是就有机会替代季言在她心里的位置。
他停了一会,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诞,季言少宗主何等人物,怎么会是他能替代的。
他看着地面上被雨冲刷过的枯枝残叶,踢了一脚残枝,心里突然落了颗不知名的种子,悄悄的生根发芽。
他想替代那个人在师父心里的位置——无论用什么方法。
聂梵偷偷看着白宁与他相牵的手,她指节纤长,宛如葱白。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很想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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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斜雨竹林。
有风起,吹动竹林沙沙作响,季言起身时,院子里已经没了白宁的气息。
他知道,白宁已经走了。她不喜欢黏黏腻腻的难舍难分,于是每次离开,都会尽量悄无声息。
季言清醒了一下,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何时握了一个剑穗,白玉雕成的莲花,下面缀了满满的流苏。
想来是白宁临走前塞到他手里的。
她每年离开前都会送他一样亲手做的小物件,季言将莲花握在掌心,轻轻的,很小心。
他能想象到白宁雕玉时的模样,她会皱着眉,有些不大明白,但依然很努力的去试一试。
她认真的时候很漂亮,也很温柔。
季言眸光顿了顿,望向山脚的方向,神色有些恍惚。
没有人会忍心辜负这样的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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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娇峰山脚只有一个出入口,此处连接清净派其他七十一峰,门口设有结界,唯有白宁与白俞二人可解。
聂梵跟着白宁顺着青石板的阶梯走到这里时,阶梯的尽头是一棵高大的槐树。白宁解开结界,槐树悄然消失,化作一道白玉石雕成的石碑立于青石板阶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