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仍旧是她极细微的点头动作。
她的头埋得极低。
始终都不曾抬头看他一眼。
他想要伸手去扶她起来。
可伸手之际,又忽地想到了些什么。
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也很远。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隔绝起来。
他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也不懂她诸多反应的缘由。
却唯独,看得见她的胆怯。
如果只有他离开,才能让她感觉好一些的话,他自然会配合她。
许慕白和羽轻瓷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有些相像的。
都是那种觉察到对方不喜欢自己后,会第一时间主动离开的人。
一个是害怕伤害到他人,一个是害怕自己受到伤害。
门被轻轻地关上。
房间里只能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暴雨声。
酣畅而肆意。
大而密集的雨滴,砸落在潮湿松软的泥土上,瞬间溅开了花。
细小的软泥猝不及防地翻滚开来,大地外渗着丝丝混着雨水的泥土香。
连室内的空气,都开始清爽起来。
羽轻瓷在许慕白出去之后好一会儿,才敢试探地抬起头。
房间里是雨天惯有的阴沉。
她一点也不习惯待在这里,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失态的自己。
希望雨可以快一些停。
这样,她也能早一点回去。
回到她温暖舒适的小房间,不被任何人打扰。
她没有听从许慕白的话,去到床上睡觉。
别人的话,她一向无法判别真假。
或许会有很好很好的人,但她并不想再抱有什么期望了。
胆小、孤僻、阴沉、自闭……
或许在别人看来,她身上的诸多特质是惹人嫌弃的。
但这已经是她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勉强活出的样子。
许慕白出去之后,在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一封匿名邮件准时发了过来。
里面有关于昨晚那个人的详细信息。
宋简清。
童星出道,星途璀璨。
关于他的演艺事业,许慕白觉得没什么看头,就直接略过了。
直到看到他的初中,和羽轻瓷的初中是同一个的时候。
他的目光终于不再淡漠。
有一种幽深的凉意。
许慕白查过羽轻瓷过往的学习经历。
她好像就是从初一下学期,才开始跳级的。
而宋简清刚好就是这时候,转学和她进入到同一个班级的。
没过多久,羽轻瓷就一路跳级了。
宋简清仍旧沿着,普通人的人生轨迹走着。
这样算起来,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应该也不过数月。
他为什么突然出现?
沈露在陆续跟她那些,宿醉的朋友们告别之后。
看到宋简清一脸憔悴地靠在她家的沙发上。
额间的碎发凌乱不堪,俨然没有了昨晚的精致。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你不是说,她白天会回来吗?”
沈露眉头微皱,开了一瓶牛奶,喝了一口,才懒懒地说道:“平时都是这样呀。她最喜欢她那个小房间了,怎么赶都赶不走。”
“昨晚,为什么要让一个陌生人,带她走?”
沈露笑了一下道:“那可是她自己主动上的车,你也看见了。我还能给她拽出来不成?她和我们又玩不熟。”
砰的一下,牛奶瓶被砸在地板上。
发出一声闷响。
玻璃瓶断成两截,白花花的牛奶,从不规则的断口中淌了出来。
沈露的领口被宋简清一把揪起:“你明知道,我是来找她的。怎么,收了钱,不办事?”
她知道他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所以并不惊慌。
反而低头笑了起来。
宋简清原本心情就沉郁,看见她笑更觉得扎眼。
“你笑什么?”
沈露指尖攀上宋简清的手背,在上面轻点着揶揄道:
“你这样对我可以,我是个正常人,半点也不害怕你。只是,我看她昨天晚上,逃命一样地跑了出去,该不会你也这么暴力地对她了吧。”
宋简清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手上不自觉地松了些力气。
他喃喃道:“我没有。”
沈露一把推开了他,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没有就好。她那个人啊,胆子可小了。稍微大点声对她讲话,都能把她给吓哭。简直怂得要命。”
宋简清看向沈露,有些生气地说道:“你知道她胆小,为什么还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说那样的话?”
“我哪里说错了吗?她就是那样子的呀。而且,她没办法和别人讲题这件事,好像也是你造成的吧。宋简清,你哪来的资格指责我?”
沈露的言语里,尽是奚落和嘲讽。
宋简清被怼得哑口无言。
因为,他确实是那件事的始作俑者。
初一下学期,他转学到了羽轻瓷的班级。
因为之前的活动,致使他落下了太多课,学业上有些吃力。
倘若去问别人的话,又担心别人瞧不起他,或者再跑出什么黑料去。
他小学霸的人设就会崩塌。
后来,在几次周考中,他盯上了班里一个极为特殊的女孩子。
她下课很少出去,每次吃完饭都会早早地回来学习。
你说她爱学习吧,可她又从来不上晚自习。
不过,成绩却出奇地好。
他第一次去找她的时候,同学们吃饭还没有回来。
她回来得很早,正在低头做题。
宋简清悄悄地走到她身侧,然后蹲了下来。
他摊开手心,两颗精致的糖果跃然眼前。
羽轻瓷是宋简清见过的,反应最迟钝的女孩子。
倘若换做其他的人,无论接受或者不接受,都会给个回应的。
可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