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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傍晚的时候,樱桃已经看完三本小人书,而喻天明还没回来找她。
程桀在收摊,把东西装进一个硕大的麻袋,然后放在自己的三轮小货车上。
他骑车经过樱桃的时候,看她盯着某个方向。
“走不走?”他忽然问。
樱桃看向少年,他帽子下的脸原来很好看,五官英朗凌厉,眼神漆黑,看人冷淡,高挺鼻梁下的唇抿得死紧,耳朵上别着一根有点皱的烟,打着耳钉,帽沿下的眼睛微眯着,不耐烦的催促:“上来,我送你回家。”
樱桃有些犹豫,她跟这个少年只见过两次,而且他凶凶的,看起来脾气不好,谁知道会把她带到哪里去。
樱桃摇摇头:“我哥哥会来找我的。”
程桀就没再理她,骑着车回去了。
可是天色渐渐暗下来之后,喻天明还没有来找她,集市上已经没有人,家家户户关着门,樱桃还能听到附近狗吠的声音,更加不敢乱走。
“你不是说你哥会来找你吗?”
身后忽然响起男生散漫的声音。
樱桃回头看到程桀倚着树干在抽烟,天色那么暗,她却好像能看到他眼神中的嘲笑。
“你怎么回来了?”樱桃满是忌惮的朝周围看,街头巷尾没有人,她又不能跑,如果他动粗,她得怎么自救?
程桀还拎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着从超市买的面包和牛奶。
他把牛奶拿出来,插.进吸管,仰着头挤一点到嘴里,之后把牛奶塞她手里,“看到了,没毒。”
他把面包拿出来分成两半,先咬一口吃掉,把剩下的一半给她,“毒不死你。”
倒不是舍不得给她一整个,就是明白她会瞎想,才这么证明。
今天卖她三本书和一个玩具共计十一块,赚头就只有三块,给她买牛奶和面包花了二十,倒他妈赔本!
程桀抽着烟思考今天的自己是不是脑子有泡,竟然会舍己为人。
“你可以不抽烟吗?我身体不好,闻不了烟味。”旁边响起她温温软软试探的声音。
程桀瞥她:“你怎么这么麻烦。”
他却把烟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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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桀喝的酒确实多,叫代驾把自己送回家后就躺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疼得厉害,他眼神空空的盯着天花板,闻到了窗外盆栽里自己养的栀子花香。
香是挺香的,却没有记忆里那么美好缱绻。
他抬手遮住眼,第无数次回忆那天——
热闹散去的集市变得冷清,蝉鸣有些吵,老槐树的枝桠被风吹得摇晃不停,树叶摩擦,声音沙沙。
程桀坐得远,给自己买了瓶啤酒,拉开易拉罐喝的时候注意到樱桃正看他,动作略有停顿。
酒精覆盖在舌尖,微涩和辣。
少女安静着不说话,树影不知何时绣在她白裙,裙角微动,这个夜有属于她的气息在飘洒,遇风入味。
程桀喝第二口酒的时候,莫名觉得味道有点甜。
“想喝?”他盯着她,暗沉沉的光线里,眼神锋锐。
樱桃摇摇头。
她开始咬面包,发现面包馅是她最不喜欢的草莓味,但人家的好心不能辜负,她忍着腻把面包吃完,牛奶喝到一半就喝不下。樱桃摸摸饱胀的胃,又继续努力的喝。
“傻么你?”有只手不算客气的把她牛奶拿过去,随手扔垃圾桶。
“撑死不负责。”
他声线偏冷,态度恶劣不耐烦,可明明就是看出她在勉强,才及时制止。
樱桃弯唇问:“你是担心我会害怕,专程回来陪我的吗?”
程桀听见这话眼睛都没抬,更没回答。
他靠着墙坐,帽沿压得低,手指翻看着手机,冷光映着他脸,少年锐气,棱角锋芒。
樱桃走到他的身边,程桀胡乱翻着手机的手指忽然定住。
怪这敏锐的风,竟让他清楚辨别出她身上的香味是栀子花。不算浓郁,闻起来有雨后的清新细腻。
樱桃盯着他看了好久,他总是用帽子遮住脸,都不能和她对视。于是她蹲下来,笑眼看他,声音柔软:“谢谢你回来陪我,谢谢你的面包和牛奶。我叫喻樱桃,你呢?”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老槐树的树影爬满砌白的墙,而少女蹲在树下,微笑着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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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程桀还欺骗自己,心跳太快肯定是因为天气太热。
后来思念腐骨,痛念缠身时他才明白,那叫做喜欢。
从和她对视的第一眼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