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十万块钱也有我的一份。
于是,韦招娣打探完消息就急匆匆回了家。
一进门,就推搡刘延厚,让去要钱。
韦招娣是市侩,可不是笨蛋。
她知道,如果自己去,以公婆的性子或许不会说什么,刘延良就难说了。
刘延良自小就有主见,心还硬,说不给钱肯定不会给钱。
但是刘延厚去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亲哥,刘延良再怎么难说话,也不会断然拒绝。
这是韦招娣的想法。
也是她以为的刘延厚的想法。
谁知,平时让东不敢往西,让追狗不敢撵鸡的刘延厚,今天像是一头倔牛,任凭韦招娣如何打骂,就是不为所动。
就两个字,不去。
刘延厚在韦招娣眼中是倔牛,在老爷子刘传福嘴里也是倔牛。
饭桌上,一盆鸡肉炖土豆冒着油光。
老爷子打开剑南春给自己和刘文山,刘延良各倒了一杯。
“老四,你也毕业了,今天陪我喝点。”
一口酒下肚,老爷子赞道:“好酒,三日开瓮香满域,甘露微浊醍醐清,名不虚传。”
前世刘延良也喝酒,但是不懂酒,更喝不出老爷子这样的境界。
一顿饭,三个人,一瓶酒。
一瓶剑南春,老爷子一人就喝了半斤。
饭后,刘延良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跟老爷子讲了一遍。
当说到一个月赚了十万块钱的时候,老爷子情绪仍没有丝毫波动。
在老爷子眼里,十万块亲跟十块钱没什么区别。
反而是对孙子讲:“你的心浮躁了,你要时时记得,无论你上到哪一个台阶,阶下有人在仰望你,阶上有人在俯视你,你抬头自卑,低头自得,唯有平视,才能看见真正的自己。”
爷爷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保持一个平常心,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我浮躁了吗?刘延良自问。
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得意了,跟父母显摆,对唐家大手一挥,五千块钱说给就给,压根没当一回事。
事后想来,五千确实给的有些冲动了。
经老爷子这么当头棒喝,如晨钟暮鼓,刘延良霎时后脑一凉,脑袋里清明了。
看刘延良想明白了,老爷子又说:“跟老二分家了吧,老二就是头倔牛,媳妇儿更不是善茬,你赚了钱,他在家里想来更不好过,能帮就帮一把,兄弟阎墙的事不能发生。”
老爷子嘴里的倔牛,此时朴实黝黑的脸上,血印子一道连着一道,严重的地方已开始流血。
里屋门紧闭,里边“叮铃哐啷”在摔砸东西。
时不时一句“窝囊废”透着门缝传来。
刘延厚比刘延良大了六岁,这六岁就有了代沟,远不如刘延良和小妹亲密。
但是,哥哥毕竟是哥哥,自小就对弟弟妹妹照顾有加。
直到把韦招娣娶进门以后,一切都变了。
按村里人的说法,刘延厚长相随父,家里又不富裕,能娶到媳妇就烧高香吧,哪有挑三拣四的权利。
看你家刘延良,人家长相就随娘,模样周正,学习又好,以后说媒的怕不是能把你家门槛踏烂。
听到这话,刘延厚就是笑,也不辩驳,言语上的功力离村里老娘们儿可差得远。
从韦招娣这个名字就能看出来,她在娘家其实就是个工具人。
老大招娣,老二盼娣,老三念娣。
韦家直到老四才是个男孩儿。
那个时候,真的是越穷越生,越生越穷。
家里生了四个孩子,眼瞅着要揭不开锅,就动了嫁女儿的念头。
姐妹仨就是用来换彩礼的,至于嫁给谁那不重要。
要知道,韦招娣嫁过来的时候才十七岁。
嫁来时本就带着怨气,这一进门就变着法的作,还有韦妈在遥控指挥。
也幸亏跟刘爸刘妈不在一起住,否则永无宁日。
有一个伏地魔妻子是什么体验。
刚买的衣服还没穿不见了,攒了许久的钱打算吃顿好的,结果肉在别人家,到最后汤都喝不上。
庄稼还在地里等着收,不行,得先给我爸妈收。
这些年,刘延厚过的太憋屈。
分家那天,他看着平时烟瘾不大的父亲,那天烟不离手,脚下满是烟头。
母亲脸上的泪,像是决口的河堤一样,怎么都收不住,他知道,是自己让父母伤心了。
小妹望着自己像是个外人。
刘延厚心如刀绞。
今天任凭韦招娣怎么骂,怎么打,刘延厚不为所动,打我可以,让我舔着脸去要钱休想。
“好,姓刘的,你不去要钱是吧,我去。”
发泄完的韦招娣,骂了一句就要走。
刘延厚一把将韦招娣拉住,“你...你不能去。”
韦招娣一甩胳膊,“放手”。
“说你是窝囊废,真没说错,你不是不敢吗,那我去啊,我去跟两个老不死的要钱。”
“啪”
重重一巴掌扇在了韦招娣脸上。
一道清晰的手印,瞬间浮现在脸上。
骂我可以,骂我父母就是不行,这是刘延厚结婚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
韦招娣不敢置信,“刘延厚,你敢打我?”
随后气急败坏道:“不想过了是吧,不想过就离婚。”
本以为这话一出,刘延厚立马就会认怂,他的性格她太清楚了。
刘延厚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好。”
这些年的屈辱让泪水洗刷一空,他笑了。
韦招娣以为她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刘延厚:“我说,好。”
三个字,斩钉截铁。
韦招娣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延良,像是今天才认识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