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席闻言这猫在殷衡脸上抓了数十道红痕,不由得笑意更深了,伸出手指,带着点纡尊降贵的良善逗弄这猫儿:“你可知你抓的是谁?”
抓的是你爷爷!
殷衡恶狠狠地咬上他的手指,攥住他四肢的小厮登时冷汗直流,大力拍打着它,试图让它松口,殷衡自出生谁也未曾打过他,口中死死咬住,金黑色的猫眼斜过去,因为疼痛缩成针尖大小的瞳孔直勾勾盯着那小厮,看的他脊背发凉,下意识松了些力道。
殷席脸色有一瞬扭曲,另一只空闲的手用力地掰着殷衡的脑袋,别开他的嘴,抽.出了自己的手,那猫咬得狠,皮肉翻在上面,竟是生生撕下了一块肉,殷红的血液淌了满手,那小厮急得脸色发白,差点要站不稳了,只得拼命抓住猫,仿佛这样就能支撑住他似的。
“小的、小的这就去处理了这只猫!”他声音发颤地说。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殷席阴翳瞥了一眼那猫,转身便去寻府里的医师,再不复方才那副和善的样子。
怎么没咬掉他的指头!殷衡心中的怒火尚未发泄完全,口腔中满是他恶臭的血味,直叫殷衡作呕。
小厮带着他一路到了下人的院子,四下寻觅了一会儿,抄起院子角落里的一根木棍,一手紧紧按住它,扬起木棍,对着它重重落下。
尖锐凄厉的猫叫声自下人院中传开,好一会儿过后,殷席亲自到了这里,右手上缠着白纱,嘴角挂着往日的弧度,但眼里的阴翳怎么也遮不住,他看向地上那半死不活的猫,示意小厮把木棍递给他。
殷衡觑着它,本看它抓花了殷衡便施舍它留在府上,也好过流浪的日子,谁知这猫好歹不分,竟敢咬他。
殷席用完好的一只手握着木棍,羞辱般挑弄它的身体,翻过来覆过去,直到玩腻了,才重重抵住他的喉咙,看着那猫无力挣扎,温良笑了,“怎么就这般顽皮,丢了命吧?”
说着,从它的尾巴尖到尾根一路重重碾过去,一旁的小厮几乎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木棍挪开,扬起,落下,像打在死物上,那猫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殷席丢开木棍,讽刺似地说:“还以为命多硬。”像是在说猫,又像是在说殷衡。
“丢出府去。”殷席拍了拍手,温和地吩咐了一句。
小厮不敢有半点耽误,捡起那猫就走,把瘫软的猫仍在偏门附近,暗骂一声晦气。
那团暖黄色趴在地上,被仔细打理过的皮毛此时扑簌簌蒙了一层尘土,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殷衡睁开一条缝,因为疼痛眼睛仿佛失去了色彩,突然抽搐着弓起身子咳了一大口血。
休息片刻,他艰难挣扎着站起来,拖着瘫软如泥的尾巴,踉踉跄跄选了一条路。
殷席想留下他,他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殷席在想什么,殷衡也知道顺势留下就可以暗中寻找恢复人身的方法,可他堂堂世子,讨好一个庶子,简直荒唐可笑!
殷衡心中冷笑连连,脚下却踉跄着摔了个狗啃泥,锚脸疼得扭曲了一下,直直倒吸一口冷气,头顶上这时落下一片阴影。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摔下时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连一呼一吸都扯得胸肺疼痛难忍,他转动眼珠,瞥见了从裙底冒出来的绣花鞋尖,与此同时,耳朵里传入熟悉的声音。
“小姐,这似乎是大小姐的猫。”
来人沉默许久才“嗯”了一声,殷衡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流连在他身上,他闭上眼睛,只剩下尚在一起一伏的胸膛。
苏玉潆大抵……不,是一定讨厌他,像苏卿那样心善之人他也没能好运气地再碰见第二个,殷衡被打个半死的时候都没有过后悔,这时候却忽然感到一丝悔意,不是因为曾经招惹了苏玉潆,而是因为他没命从苏玉潆手里活下来了。
他的不甘随着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似乎在下坠,仿佛沉入无底的洞穴,永远也到不了尽头一样,忽然一双柔软的手穿过腹部,轻轻将他托起来,那种坠落的感觉堪堪停住。
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和阿娘一起荡秋千的日子,阿娘在身后推着他,她的手也这么温暖柔软,秋千荡得再高也不怕,他知道阿娘总会护住他。
殷衡的意识逐渐消弭,剩下的最后一点点尾巴好像听见了什么,但是如同隔着水波,温温柔柔地模糊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