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岑雾带着书包走到第四排,刚坐下,同桌就冲她开心地笑弯了眼:“嗨,我叫周思源,周围的周,饮水思源的思源。”
周思源自来熟,又是标准的颜控,这会儿盯着岑雾,眨了眨眼睛直接上手捏她的脸:“你真好看。”
岑雾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热情的同学,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好在此时上课铃声响起,她轻轻地舒了口气。
女生间友谊的建立似乎只需要一起去趟厕所,又得益于周思源的热情,半天下来,岑雾竟也慢慢适应了。
下午有个二十分钟的大课间休息,周思源问她去不去小卖部。
大约是例假快来了,岑雾有些肚子疼,她按了按小腹,摇头。
周思源投来理解的眼神:“那我给你带杯热可可吧。”
岑雾还没来得及说声不用了,周思源便和正好也要去小卖部的另一个女生一块儿走了。
趴了会儿舒服了不少,她坐了起来,想把上节课还没抄完的物理笔记补上。
“岑雾岑雾!”在即将抄完时,周思源兴奋的声音突然传来,扒着她的手分明有些抖,“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岑雾茫然。
“梁西沉!”
黑色圆珠笔蓦地在本子上失控地划出一条线,岑雾忘了呼吸。
“啊啊啊!就在我面前,要命,我都不能呼吸了!”周思源激动的满脸泛红,仿佛下一秒就会尖叫出声。
路过的沈岸切了声,拽过她的马尾,面露嫌弃:“周思源你花不花痴,口水都要留下来了,没出息。”
沈岸和周思源是邻居,从小一块儿长大,也从小就不对盘。
周思源冷哼,打掉他的手翻了好几个白眼:“有些人话怎么这么酸?是嫉妒吧,嫉妒梁西沉又帅又是学神,又有那么多女生喜欢。”
“呵,男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沈岸:“……”
“你……”
“我什么?”
岑雾在两人你来我往的互怼中找回了呼吸,她眨了下眼睛,却发现本子上竟然多出了一个字。
还差下面的木,就能组成梁。
梁西沉的梁。
心跳骤停,她低垂着脑袋快速将这个字划掉,又拿过胶带想要粘掉。
“梁西沉就是比你好看一百倍一千倍,帅死了帅死了,剪了寸头更帅!”教室里谈笑声不断,但周思源的这句无比精准清楚地钻入了她耳中。
寸头。
不是重名。
后来是上课铃声打断了周思源和沈岸的斗嘴。
下堂是历史课。
朱宇走进来后先是宣布了他的课代表是岑雾,接着就打开投影仪,找出《大国崛起》的纪录片播放,算是另一种上课。
第一次,岑雾走了神。
关了灯的教室昏暗,只有投影仪上一帧帧地闪烁着微弱亮光。
她的眼里看到的仿佛不是黑白画面,而是——
那日日落西沉,那个叫梁西沉的少年在球场上恣意的模样。
-
那晚回到燕尾巷,岑雾等到最后洗澡,回到阁楼随意擦干头发,她照例关了灯,就着月色练基本功。
该是很专注的事,然而望着窗外的夜色,她却恍了神,脑海中浮现的是放学时周思源挽着她胳膊科普梁西沉各种优秀的话。
从无人能及的颜值到家世,从次次轻松年级第一到保送竞赛班的老师争着要他,从带领七中篮球赛夺回第一到受尽全校无数女生的喜欢……
那时正值夕阳西沉,余晖迎面而来覆在岑雾的脸上。
她在周围的喧闹中清楚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也听到自己佯装平静的声音,像只是随口一问:“他……也是我们高二的吗?”
周思源叹气,颇为惋惜:“本来能是。去年他高二开学没多久就休学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期终考试他出现考了年纪第一,就继续高三了。”
“他高三1班的,学理。”
她又说了句,话题跳得极快极远:“诶,也不知道梁西沉这样的天之骄子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哦。”
“被他喜欢的女生一定很优秀,很幸福。”
当时的岑雾并没有想过,周思源无心的一句,会在之后很多个练舞的深夜里,让她难以自控地想了一遍又一遍。
窗外有人路过发出当地方言的谈笑声,岑雾飘远的思绪因此被拽回。
她抬眼,望向远处璀璨灯火。
半晌,她起身走到书桌前,从书包中拿出星星折纸。
是放学时在学校旁边的饰品店周思源拉着她进去看到的,周思源很喜欢折星星攒祝福,还说已经折了一瓶。
岑雾自小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甚至不知道小女生喜欢的东西可以这么多。
她没有买。
然而仿佛鬼使神差,她在快到燕尾巷后又独自返回学校买下了一叠。付钱时,她的手心是潮湿的。
岑雾拿出了笔。
很久后,她在并不宽的折纸上写下藏在心底的一句——
日落西沉。
——2010.8.17
月光倾泻进来,桌上她买的台灯发出柔和的光。
她低着头,回想着饰品店老板教她的步骤,不甚熟练甚至是笨拙地将彩色的折纸折成一颗星星。
轻轻一声,星星落入玻璃瓶底。
-
七中是北城的重点高中,每个年级都有三十左右的班,很大,要撞见一个不是同教学楼的人概率不大。
可好像又很小,小到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岑雾总能时不时地听到班里同学激动地感慨一句撞见了梁西沉。
就连周思源也远远地遇见了三次。
除了岑雾。
她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少年。
以至于好多个基本功练习完的深夜里,当她折出一颗星星时,她心底总是会滋生出一股若有似无的懊恼。
懊恼那天要是和周思源一起去小卖部就好了。
偶尔她也会想,她高二他高三,他在校的时间不足一年,或许直到他毕业离开,她都未必能再见到他一次。
但也不知是不是真如周思源所说,折星星能带来好运。
——她意外地再见到了梁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