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鄢都,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父亲死的有蹊跷,若是当真是被人谋杀,樊凝怎能放过罪魁祸首? 得知了她的决定,颜之卿递给了她一杯茶,神情有些凝重,“你真的决定去鄢都?来回就要一日的路程,我只怕中途会出什么岔子。” 他虽是去过两趟鄢都,可是要去何处找令史他却没有一点门路,只怕路途耽搁的太久。 “颜大哥,你去过鄢都熟悉路线,能否同我一起去?”不论如何樊凝都要去试一试,为了爹爹的在天之灵。 毕竟每个人都会有孝心,犹豫了片刻的颜之卿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见义不为,无勇也。” 他们从小一块长大,又怎能不知樊凝的脾气,她所想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若面对此事也不伸出援手,他妄为一个君子,“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雇马车。” 鄢都城路途遥远,樊凝又第一次出远门,坐着马车自然是不能适应,此处已离鄢都还有一里的路程,颜之卿担忧她身体经受不住,“凝儿,先下车吃着东西吧。” 确实,没有坐过马车的樊凝一路上一直头晕目眩,下了车还觉得胃里翻山倒海,他们走到了一间面饼铺子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只是她胃里依旧难受的厉害吃不下东西,只简单的点了茶水。 邻桌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女子,她长相倒也极为普通,只是这嘴生的厉害在一旁说个没完,“你们听说没,这御史大夫有一个位学生,才华横溢不说还生了一张比女子还柔媚上三分的脸。” 众人笑谈:“要不然怎么称得上是魏国最美的男子呢。” 这魏国第一美男子可并非是虚名,他不仅生的好看,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难怪连冯筠也对他刮目相看,只是久而久之培养出了他傲慢自大、目中无人的毒舌性子。 樊凝只觉得听着好玩儿,她自顾自地揭下了脸上的面纱,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那女子余光瞥到了她脸上的疤痕,惊诧地说道:“这老天就是不公,有人美长得好看出来也是赏心悦目,可这长得丑怎么也不长点心,出来吓人呢?” “凝儿。”颜之卿听到这番话又看了一眼身旁隐忍不发的女子,他知道那是她一辈子抹灭不了的疼痛和伤疤。 没想到樊凝随即站起了身,她的目光犹如一柄冷剑,“古人云小人长戚戚,有人心胸狭窄,常与人为难,正所谓相由心生,此人又能有多美?我丑乃是灾祸所害,而某些口无遮拦之人,本质之恶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辈子都无法更改。” 女人指着她看着众人茫然地问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你们可知她是何意?” 樊凝把面纱戴好收拾好了东西向马车走去,颜之卿也站了起来,只是他走时顿了顿,“她说你人丑心恶。” 那女子在背后痛骂,可是樊凝又何必在意?总之与她再不交集,她也总会为她的无礼吃亏。 鄢都的城门在不远处巍峨地耸立着,颜之卿放下了车帘,说道:“前面就是鄢都了。” 此处便是大名鼎鼎的鄢都,这里比樊凝想象中的还要热闹,就连集市上的小商贩脸上都洋溢着平易近人的笑容,脂粉香膏、烤肉胡饼、首饰人偶……更有古朴的商铺一眼望过去人山人海。 樊凝不禁感叹:“这里可真是繁华。” “这里是鄢都,整个魏国最繁华的地方。”颜之卿的母亲也曾住在这里,只是她住在最下贱的地方,那便是女闾,纵使他有千百般不愿意承认。 看着这些神色匆忙的路人,樊凝嘀咕着:“他们这么匆忙是去哪儿?” 其中一个人停下了脚步,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们是从乡下来的吧,这个潮春社是嵇家二少爷所建,今日他与令史举办分曹射覆。” 樊凝听得满头雾水,转过头看着男子,“颜大哥,何为分曹射覆?” “那是文人士族常做的一种游戏,既是在瓯器具下摆放某一物件,出暗语让人猜度,或是各曹中以投壶之法,以箭矢数量计算,赢者出题。”分曹射覆同曲水流觞有相似之处,异曲同工,但曲水流觞只是酒觞停在何人面前便要作诗,而射覆玩法倒更有意思些,颜之卿只听鄢都的文人雅士都喜爱玩投壶、射覆、围棋、斗草、解连环以此为乐,听来倒是颇有意境,只是他从未玩过。 而潮春社此次举办的正是以投壶形式的射覆联诗,刚进屋内樊凝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屋社的正前方挂着一张巨大的山水图,高山瑰丽、长流浩瀚。 二楼的雅间为看官所建,他们坐在扶栏旁品茶赏诗,左右两旁种着苍翠葱文竹,单看底下的定窑白瓷花盆便知这绝非是普通的诗社。 屋内铺着蟠螭纹案的地毯,黄花梨的大案上整齐地摆放着竹帛和布书,布书上有文人所写的书法和丹青。案上正坐着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他眉目如画、面如白玉、长发如墨、薄唇似含桃,穿着一件淡灰色的锦衣,胸前的墨竹若隐若现,若说颜之卿是白雪,他就是天上的云霞,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如同光芒普照,他的双眸就如同雨后初晴的蓝天一般澄澈。 众人将青铜所制的壶器搬了上来,只见男子点点头,投壶的时间便用漏刻开始计量,获胜的左侧便优先开始出题,“六月食郁及薁,覆一字,射葵一字,共对六字。” 任何诗句中重叠上句相同的一字,并且含有带有上句命令必须加在诗中的一词。 右侧的人也派出了一个代表,解答道:“七月亨葵及菽,共对七字,射月字。” 樊凝第一次看到用这样的联诗大赛,她曾也听曲水流觞,倒不及这有趣,不过曲水流觞讲究的是意境而这方法更主意乐趣,她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眼下还是父亲的事情要紧,“颜大哥,若是我们能答得上来说不定就能同令史说上话。” 颜之卿多少也是读过几日书的,他点点头,胸有成竹,“我尽力去试试。” 坐在左侧拿着折扇的男子便是令史,他虽平日与尸体打交道,但是也喜欢吟诗作对,他为人爽快洒脱,从不在意贵贱高低之分,这一点从他脸上便能读出。 记录名字的是名女子,名叫红娥,她穿着红色的纱衣,眉目清秀,声如空谷幽兰,“君子可是来射覆的?” 诗社本就是有才学者不论寒门士族,有才学者均可参加。 颜之卿似乎下定了决心,重重地点点头,“正是。” 持扇男子哈哈一笑,慢步走上前,“那便加入灵玉你的曹中如何?” 嵇灵玉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点头,他是个少言寡语之人,只因他觉得话多要留在有用之时。 而颜之卿的加入气氛更活跃了起来,左侧为持扇男子的队伍,而右侧是为嵇灵玉的队伍,此时又左侧开始重新提诗,“今楼望月人不归,斜七字。” 颜之卿面色坦然而沉静,“斜月沉沉藏青山。” 几番联下去右侧对的更出彩些,而左侧的代表显然极为不满,持扇男子没想到刚来之人却能轻松应对。 “方才都不算,此轮开始对五字。” “离家日趋远,缓字。” 男子显然并不甘心,这才加深了难度,可颜之卿并没有被难住,仍然从容不迫,“衣带日趋缓,日对五字。” 他的才华樊凝第一次看到,她虽然不懂诗中之意,却有仰慕作诗之人,因为在她眼中他就是诗。 一回合结束,重新开始计时投壶,这次是右侧出诗,颜之卿嘴角微微上扬,走上前,“常忆山中日月,常对五字。” 方才那男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与众人却没有商讨出合适的结果。 漏刻一点点地流逝,持扇男子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失落,他收起了折扇走上前坦然地说道:“灵玉,此局胜负已定了。” “既然胜负已定,你可要愿赌服输。”他是嵇灵玉所以他格外笃定自己会赢。 “你可不就打着让我破财的主意。”这个嵇灵玉总是嘴不饶人,如今还要办诗社要什么彩头,这输了摆明了要让他破财,他如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能赢他一次。 嵇灵玉脸上带着一抹邪笑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破财消灾,钱财是身外之物,无则一身轻。”朝渊还未开口嵇灵玉便借他的钱做了一回好人,“朝令史说了胜者均有礼品相赠。” 朝渊只好哑口无言,毕竟他也同意了组织诗会,只能乖乖认栽了,更何况嵇灵玉这个人本就爱同他玩笑,他早就习惯了。 就在朝渊想离开潮春社时,二人急匆匆地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