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嫣早起醒的并不早,廊外已经挂上了鸟雀,叽叽喳喳的叫起来,明嫣才睁开了眼。
怀孕三个多月,胎象稳了,胃口也不错,就是总喜欢睡,她瞧了一眼外头的太阳,知道今儿又是个好天气,难得眉眼间带了笑意。
含玉捧了一盏银耳羹进来,待明嫣漱口后,先侍候明嫣进了小半碗,叮嘱道:“王爷再三嘱咐的,您多吃两口,王爷也能高兴。”
明嫣又吃两口,含玉叫小丫头端了下去,一面侍候明嫣,一面低声询问:“主子今日是个什么章程?”
明嫣坐在两层的梳妆台前,将桌几上的东西都瞧了一遍,笑了笑道:“等。”
“等?”
“自然是等,你我初来乍到,多少人等着踩上一脚,并不用咱们做什么,那些人就会寻上来的。”
才说着话,李氏那里的小丫头就上了门。
小丫头进来给明嫣行了礼,一张嘴满口的尖利刻薄:“侧福晋叫奴婢来见格格,谁知道格格这么不守规矩,这会子才起床,传出去实在叫人笑话,侧福晋说了,叫您梳妆好就去她那里,她有话要吩咐。”
书中所写李氏受宠多年,对胤禛颇有执念。
李氏在后宅里横行霸道多年,表面上同福晋亲厚,实质上却跟福晋结仇颇深,只是福晋向来是深藏不露,拿的最稳的一位。
她早料定了第一个对上的人定然会是后宅里这位孕育有两子一女的李侧福晋。
果然就是如此。
行事做派如何,下头人的言行里就窥得了真章。
磋磨死婉柔的时候李氏也是下手最狠的那一个。
她勾唇浅笑,乌黑的长发尚且散下来一半,看上去清冷又捉摸不定,从镜子里瞧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容嬷嬷。
容嬷嬷一顿,上前一步,抬手就给了小丫头一巴掌:“混账东西!怎么跟主子说话的,上头的主子们本都是宅心仁厚的,都叫你们这些下作东西带坏了风气,格格怀着身孕本就身娇体弱,你竟敢如此说话,若是伤着了格格肚子里的孩子你可担待的起?”
容嬷嬷代表的是王爷。
小丫头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嬷嬷饶命!”
容嬷嬷冷笑:“没眼力见的东西,你在求我?”
小丫头到底还算聪明,转头又向着明嫣磕头,连声道:“格格饶命!”
明嫣从雕花的红漆盒子里挑出了一根红宝石的发钗簪在了发髻中,慢慢的瞧了瞧,半响才站了起来,仿佛才瞧见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淡笑着道:“这是做什么?没得叫别人说我跋扈,快起来吧,待我收拾好了,就去寒香院。”
小丫头早吓坏了,哪里还敢说话,磕着头,只瞧的见那双绣花鞋上漂亮的紫藤花,绣的逼真细致,待得出了里头才想起来,竟然都没有瞧见钮钴禄格格的容貌,人人都道钮钴禄格格漂亮,可她今日来只觉得惶恐无措,仿佛那轻声细语说话的人才是这屋子里最叫人敬畏的一个。
大厨房有定例送过来,明嫣有身孕,小厨房也有格外加的菜,虽只有一个人,梅花几上也摆的满满当当的,碗碟也用的精致,冬日的时候又常有锅子,热气腾腾富贵缭绕。
容嬷嬷和云秀几个新到跟前侍候的下人站在两侧,原以为这一位会不知道里头的规矩。
先用什么后用什么又怎样用。
谁知道那双纤细的手举着象牙筷子,雅致得体,游刃有余,看起来闲散又雍容华贵,以至于那张明艳动人的面庞显得高贵无比,越发的叫人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容嬷嬷和云秀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瞧见了惊叹。
云秀终于上前侍候在了边上,恭敬谦卑的道:“您一会真要往李侧福晋那里去?”
明嫣沾了沾嘴角,淡淡的瞧了一眼云秀:“你可有别的见解?”
云秀笑着道:“李侧福晋向来刚烈,性子难免不好相与,您又是初来乍到,只怕去了不会有好事。”
“可我今日不去,明日就要去,明日不去,后日就要去,又该如何解?”
云秀捧了饭后漱口的茶水递上去,笑道:“依奴婢的愚见,您可以去找钮钴禄侧福晋。”
到底是胤禛亲自挑了送过来的人,聪明懂事的叫人赞叹。
明嫣和雅柔是人尽皆知的堂姐妹,雅柔又是个人尽皆知的善良大度,又愿意同明嫣亲近,这个时候在没有比找雅柔更合适的选择了。
明嫣有自己的算计,可能从云秀的嘴里说出来却又有更好的效果。
她轻笑着拍了拍云秀的肩膀,搭着含玉的手起了身:“你是个得用的。”
云秀只觉得那张面庞上带了笑意,犹如皎皎明月,令人仰慕倾倒,拍在肩膀上的手云朵般轻柔像是抚慰赞叹到了她的心头,她不由激动的微红了雪白的面庞,追谁着明嫣的脚步:“那奴婢去请钮钴禄侧福晋吗?”
容嬷嬷站在后头瞧着云秀,像是在追随着自己的光和月,不由得又去看已经往里间走去的明嫣。
发髻后头的那两朵梅花红艳艳的映衬着一排珍珠的穗子,走动间竟然纹丝不动,尊贵又优雅。
她听说这一位其实是个没有背景的江南女子,怎的举止做派却如此端庄大气,这份气度和从容以及着用人的手段,便是宫中的娘娘们也不过如此!
李氏的寒香院里总能透出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尊贵,比如那用的泛着包浆的玉如意,挂在正厅的发黄的胤禛从前的字,架在最高处的翡翠玉白菜,总在不经意间透出主子的身份地位。
小丫头哭哭啼啼的诉苦:“那些人根本就不把您放在眼里,奴婢的话刚说完,就被打了一巴掌!”
李氏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新得的六安瓜片,青花瓷的茶盏热气缭绕,她轻吹了吹,冷笑了一声:“好大的架子,瞧她一会过来我怎么收拾!”
宝珠剜了地上跪着的丫头一眼,忙又去劝李氏:“您大可不必跟那些人计较,新来的一个格格,没什么根基,肚子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您何必自降身份?”
李氏将茶盏磕在桌几上:“总该叫新来的人知道知道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