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阮雨馨的车开得不慢，抄了小道将伤者送到了最近的医院。而不慢的后果是，走小路的时候蹭掉了程翔车子的左侧倒视镜。　　　　程翔忙着跟急诊医生说明伤患病情，阮雨馨就一身是血地站在走廊等着。看着程翔忙碌的身影，阮雨馨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抬不动。　　　　怎么会是他？阮雨馨冰凉的手指微微拢了拢。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对程翔做不到完全视而不见。　　　　更何况……这张脸阮雨馨太熟悉了。　　　　那些个日落黄昏，那些个晨读早练，课上课下都有他的身影。他永远坐在她的斜后方，那一转头就能看到的距离。他帮她抄笔记，帮她改错题，帮她打热水……点点滴滴填充了她的年少时光。　　　　甚至......甚至年少离经叛乱又心思沉重敏感的时期都是程翔陪着她的。　　　　阮雨馨看见程翔远远地走过来。就像曾经无数次，他向她走过来一样。　　　　他和年少时的变化并不大，只是原本就成熟的他此刻愈加稳重。曾经棱角分明的眉目，多了些哀愁的气息。　　　　“你倒是不怕被讹上。”程翔笑着，可涨红的脸出卖了他紧张地心情。　　　　他脸上有着微微红晕，眼神晶亮地看着阮雨馨。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狂喜。　　　　阮雨馨笑了笑扬起手上的车钥匙，“掉了个后视镜，车暂时开不了。你想怎么处理？”　　　　“找人拖走呗。又不让你赔。”　　　　程翔咧嘴笑了，伸手拿钥匙，碰到阮雨馨的手指他的手颤了颤。　　　　“手上都是血，先洗洗吧。”程翔指了指旁边的洗手间。　　　　阮雨馨搓洗着手上的血迹，流到洁白的水池里触目惊心。　　　　她没想过从出租车上下来会怎样，她只是凭着本能去做了。却不曾想，世界这么小，转个弯遇上了自己最大的亏欠。　　　　程翔到自动贩卖机买了热饮塞到阮雨馨手里，“你住哪儿？我送你。”　　　　“车都被拖走了拿什么送？”阮雨馨看了眼程翔。　　　　“你那车倒车镜不便宜，我把钱转你。”阮雨馨说着去摸手机，才发现手机和包都落在现场了。　　　　“跟我还论这个吗？你如果真的过意不去倒是可以请我吃饭。”程翔说。　　　　“好。”阮雨馨点头，“改天一定请。只是现在我该走了。”　　　　“你就这么走？”　　　　“不然呢？”　　　　“没车开打车也得送你。”程翔说着跟上了阮雨馨的脚步。　　　　“不用了。”阮雨馨停下脚步，望着外面瓢泼似的雨想着怎么回去。　　　　“这刚一见面就急着拒绝我，你也不要太心急了吧。”程翔呵呵一笑，丝毫不在意阮雨馨的态度。　　　　阮雨馨略略沉吟转头道，“我手机掉了。借下你的手机吧。”　　　　程翔闻言掏出手机递给她。　　　　“密码？”　　　　“你的生日。”　　　　阮雨馨闻言准备按在手机上的手指顿了顿，飞快按了数字解锁。　　　　她打给的是顾盼。　　　　顾盼是阮雨馨闺蜜，属于能为她两肋插刀的类型。上学时候两人就混在一起玩。顾盼认识阮雨馨，自然也认识程翔。　　　　只是自己多年来的消息，顾盼一丁点儿都没泄露给程翔，可见顾盼嘴严的程度。　　　　号码还没输入完，程翔的手机上就已经出现了顾盼的名字。　　　　“顾盼嘴紧得很，这么多年了你跟她一直有联络，她却骗我骗得严丝合缝的。”程翔的言外之意阮雨馨听得懂。　　　　她不做声，拨通了电话。　　　　阮雨馨倚在医院的侧门，边避雨边等顾盼来。　　　　程翔却进医院又出来，手上多了兜东西。　　　　“你体寒，上学那阵儿一换季就头疼脑热的。淋了那么久的雨，怕你生病。药盒上我都写说明了，如果有不舒服按嘱咐吃。”　　　　阮雨馨目光落在那一袋药上，“高三的时候招飞不是过了吗？怎么改学医了？”　　　　“因为有个人非常不喜欢医院，说家里有个医生就好了。所以在找不到她后，我改了专业。”　　　　阮雨馨转头看程翔三分调侃七分认真。那话是阮雨馨自己说的。　　　　一颗心像被硬淋上了芥末油，又涩又辣。灼得她火燎燎的。　　　　“那你这次回滨海，是探亲还是办事？”　　　　“都有吧。我姐姐结婚了，去加拿大定居了。我回来接手她的位置。”　　　　“哦。”阮雨馨点头，没问什么位置。　　　　和众的医生哪里需要接手，那可能就是管理层了。　　　　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打量着这一男一女的狼狈，可两人深色却都藏着疏离，不甚在意这幅不堪。　　　　所幸顾盼没让阮雨馨等太久，飞速赶来解了她被人行注目礼的尴尬。　　　　“你什么情况？”顾盼摔上车门就冲了过来，见阮雨馨一身狼狈，劈头盖脸就一顿问。“怎么浑身是血？伤着了？”　　　　顾盼左右看了看阮雨馨没见着伤才松了口气，“怎么拎着药？”　　　　话音刚落，顾盼余光就瞅见还有个人在一边儿站着。　　　　“程翔？！”顾盼震惊后就剩尴尬了。　　　　自己千辛万苦瞒着的人，现在站在一起，顾盼感觉自己的脸都没地儿搁。　　　　“碰都碰上了，他都知道。”阮雨馨低声说道。　　　　顾盼张了张嘴，一个白眼递给阮雨馨，咽下了想说的话。　　　　“要不要送你一程？”阮雨馨问程翔。　　　　“让女士送多不好意思，你们走吧。”程翔手插在兜里，头发梢上还都是水迹。　　　　阮雨馨想开口说什么，但念头转到了邵斯远身上，顿住了，“那好，你赶紧回去吧。”　　　　说完不由分说拉上顾盼就走了。　　　　“雨馨。”　　　　程翔叫住阮雨馨。　　　　阮雨馨回过头，目光平静。　　　　“没什么......”程翔笑得有些勉强，也有些落寞。直到目送她们离开了医院。程翔却还站在医院门口，动都没动。　　　　“我真TMD尴尬......”顾盼瞪了眼阮雨馨。“说说怎么回事儿吧？”　　　　“什么怎么回事儿？”　　　　“你身上这血这水是怎么回事儿？程翔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说来话长。”　　　　“挑重点。”　　　　“学雷锋做好事，遇到他了。我们把伤者送到医院来，所以染了一身血。就这么回事儿。”　　　　阮雨馨神色倦怠，抬手却发现手上还提着程翔买的那一兜子药。　　　　“我是该说滨海小还是滨海大？这么你俩都能碰着，真是八辈子的缘分。”顾盼感慨道。“阮雨馨你完了。”　　　　阮雨馨不明所以，侧头看顾盼。　　　　“你跟程翔认识多少年了？”顾盼长手一伸，五个手指头在阮雨馨面前晃了晃。　　　　“看见没？五根手指头都不够数的。”　　　　阮雨馨拍掉顾盼的手，脸转向窗外。　　　　“十三岁到现在二十八岁，比一个轮回还多！一个人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耗了这么多年，只会越来越不容易放弃。更何况程翔是那么的心高气傲。”　　　　“你不喜欢看同学群，只怕你不知道吧！所有人都知道程翔喜欢你，就连咱们那老班都说你俩是一对儿璧人，不在一起可惜了。”　　　　“程翔之前一直在研究院，这说不干就不干了，跑回滨海，要说不是冲你，打死我都不信！”　　　　“那又如何？”　　　　“亏得你说的出口。”顾盼摇摇头。　　　　“说真的，程翔对你用情至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连邵斯远都不好说吧？”　　　　“我从来不做这种比较，谁喜欢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谁。”　　　　“是是是，我知道你爱惨了邵斯远。可是你知道前段时间有人提起你，程翔说什么吗？”　　　　“......”　　　　“他说已经耗了十年，不怕再来个十年。”顾盼叹了口气，“这话一说出来，整个群都炸了。”　　　　顾盼说着掏出手机划拉着递给阮雨馨，“你是不是早把程翔的微信删了？你看见他的个签没？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阮雨馨伸手接住手机，程翔的头像是当年阮雨馨给他拍的侧影，下面小小一行字，“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反正我就是喜欢被你浪费。”　　　　心里五味陈杂，阮雨馨放下手机，“也许他只是喜欢那个得不到的我。”　　　　“阮雨馨你说这话可没良心了啊！”顾盼不满道，“他对你的差别对待不够明显吗？好好一个校草，在你身边费尽心机扮演一个男闺蜜，这换了谁谁不从了？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丫脑子有病！”　　　　“你脑子才有病！”阮雨馨撇嘴，“小心我把这话转达给邵斯远，你的大金主马上撤资走人你信不信？”　　　　“我......”顾盼嘿嘿一笑，“那话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邵斯远多牛掰啊，霸道总裁好不好！”　　　　阮雨馨揉了揉眉心，“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儿，道德绑架是成不了的。再说了，这么多年了，爱而不得才偏偏生出这莫须有的执着。”　　　　顾盼见阮雨馨一脸严肃，“我知道你拧巴，别人越对你好你越有压力。什么事儿都爱自己扛着，整个儿一不麻烦小姐。你说当年如果你不是真的没办法了，只怕连我都不知道你家里那么大的变故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君晟给我们公司谈这笔单子其实是为了报答我。”　　　　顾盼看阮雨馨闷不吭声继续道，“雨馨，你不亏欠任何人，什么都是值得的你知不知道？”　　　　阮雨馨被顾盼戳中了心事，索性装聋作哑不说话。　　　　“你为什么跟邵斯远这么久都还关系不明确？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患得患失，要我说你就好好享受。天塌下来了也能先乐呵乐呵。”　　　　“我真的是脑子抽了去招惹他。”阮雨馨说着却笑了起来。　　　　“那不就得了，你都敢把他拐到床上怎么不敢把他拐回家？”　　　　一提起这茬阮雨馨心里就有些稳不住了，她瞪了一眼顾盼。　　　　“你好好开车，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