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6.第26章(1 / 2)花媚玉堂首页

十二年前的婚约是真如今梁家能不嫌弃韩家获罪落败这态度也很难得。能嫁入称霸一方的武安侯府嫁给梁靖这般才俊也是无数闺中女儿梦寐以求的事沈柔华不就这般眼巴巴盼着么?

玉嬛却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简单。

她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旋即跪坐在蒲团,半直起身子。

“侯爷和老夫人的苦心玉嬛明白。按理既是长辈之约我自该遵从。只是……”她顿了一下轻声道:“若我因这玉扣而进梁家便该是以韩家女儿的身份。武安侯府名满魏州两位伯父也都是朝廷肱骨之臣,受人瞩目。若娶大不敬的罪臣之后进门在外侯府会受人诟病在内,我也会处境艰难……”

她点到即止,低垂眼眸咬了咬唇。

侯爷夫妇却都是人精,哪能听不出这意思?

目下的情形若真抖露出玉嬛的身份后娶进门在外受人诟病事小惹来皇帝猜忌、言官和政敌弹劾那会更严重。而于玉嬛,以罪臣之女嫁入侯府,即便有侯爷夫妇撑腰,也会令公婆不悦,日常与人往来更是举步维艰。

梁元绍和薛氏的性情和行事,祖孙三人都是清楚的。

屋内片刻沉默,还是梁老夫人开口。

“韩家的血脉能保住,已是天可怜见,太师在天之灵应会觉得宽慰。这身份若瞒着旁人其实不难,往后有了子嗣,多烧炷香,太师在天之灵也不会寂寞。”

这便是觉得她能隐姓埋名一辈子的意思了,玉嬛盯着桌上的茶杯,咬了咬唇。

“可是,我想堂堂正正地行走在这世间。”

浓长的睫毛掩住眼底倔强,她的声音柔软,却笃定有力。

更深的沉默袭来,在场众人当然都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

老侯爷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神情微怔,老夫人的笑容也微微顿住,似是愕然,愈发意外地将她打量。

片刻功夫,玉嬛便已试探了出来

二老固然惦记旧人,却是想她以谢家女儿的身份嫁进来,而后隐藏身份苟活一世。

看那态度,想必是不肯碰当年那案子的。

她知道那是强人所难,不由自哂。当初韩家遭难,有姻缘之亲的谢家尚且不敢碰霉头,这么多年,除了谢鸿跟她讲明白旧事外,旁人提都没提过。武安侯纵然跟太师交情甚笃,毕竟是侯府之主,牵系太多,利弊权衡,肯守着当初的婚约已是难得,哪还会逆风而行?

这种事强求不得,天底下,恐怕也就她存着这般以卵击石的心思。

但若要她顺着老人家的意思,糊里糊涂地嫁进来,而后置阖家冤情于不顾,以谢家女儿的身份过一辈子,虽全了祖父的遗愿,又有什么意思?

但此刻,二老显然还没有恢复韩太师清誉的打算。

玉嬛遂笑了下,语气和软乖巧,“不管这事儿最终会如何,侯爷和老夫人惦念祖父,这份心意玉嬛实在感激。若侯爷不嫌弃,往后我在魏州,只要这边有空闲,便来探望您和老夫人,好不好?”

“好,当然好!”老侯爷松了口气,“这事儿咱们再商量,你要过得舒心才最要紧。”

又说话一阵,玉嬛瞧着日色西沉,遂站起身告辞。

梁靖亦随她起身,声音淡然,“我送你回去。”

……

夷简阁地处僻静,两人出门走了一阵,也没碰见闲人。

并肩而行,各自沉默,玉嬛偷觑梁靖神色,不辨阴晴。虽说方才气氛融洽,但她的态度有点倔,他想必是生气了,毕竟他费心救了谢家性命,而她此举却无异于拒婚。

心里正揣测着,旁边梁靖忽然缓了脚步。

“刚才你的意思是”他果然提起了这件事,脚步稍旋,身子便到了她跟前,拦住去路,“不愿意嫁我?”

“……算是吧。”玉嬛迟疑过后,点头。

“为何?”

他身高体长,比起十四岁的玉嬛,近乎居高临下的姿势,双目炯炯地盯着她。

玉嬛心里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梁靖闲庭信步般赶上来,身子前倾,一副要深究到底的模样。

两三步后,身后便是假山,玉嬛退无可退,只好牵起笑意,“当年定下婚约的时候,祖父是太师,跟侯府结亲,算得上门当户对。如今祖父背负骂名,今时不同往日,事情也该随机应变。目下的情势,我嫁进尊府,并不妥当。”

梁靖摇了摇头,“这不是真心话。”

想听真心话吗?

玉嬛垂眸,片刻后,才低声道:“我若以谢家之女的身份嫁进来,瞒着人一辈子,有负祖父。若以韩家之女的身份进门,纵然侯爷不嫌弃,旁人会如何看待?于尊府而言,娶个罪臣之后并没有半点益处,从魏州城里随便挑一个都比我好。”

比如那薛氏极为喜爱沈柔华。

这侯府府上下,惦记旧日婚约的就只侯爷夫妇而已。

倘若她嫁进来,府里的公婆、府外的亲眷,会有多少闲话,会投来多少异样目光?更何况,祖父当初还是蒙冤受害,至今未曾洗脱罪名。她若成了梁家妇,侯府利益牵扯之下,她举止被拘束着,就更没机会洗雪冤屈了。

算来算去,终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玉嬛毕竟年少,想着这些时心里觉得沮丧,脑袋耷拉着不肯抬起来。

梁靖觑着她,眼底稍见晦暗。方才在屋中他一直没出声,只暗中打量她神色,虽说玉嬛的理由冠冕堂皇,试探般点到即止,但重活一世,他其实看得明白,她怕是仍想着韩太师的冤案,只是心存顾虑,不曾明言。

惯常冷清的目光添了火苗,梁靖单手撑在假山,道:“若冤案平反,你还会这样想吗?”

声音不高不低,落入玉嬛耳中,却如重锤直直撞到心底。

她愕然抬头,看向梁靖,“什么意思?”

“韩太师蒙冤不白,你是怕进了梁家,被人拘束着,没法帮他伸冤,对吗?”

他垂首低眉,宽肩劲腰将一身锦衣撑得磊落,因曾沙场历练,自有份沉稳刚硬的气度。

那目光却是锋锐洞察的,叫人逃无可逃。

玉嬛那点小心思被看得明明白白,嘴唇动了动,片刻后才低声道:“当年的情形,父亲曾跟我说过。太师得罪的是各处世家,武安侯府、淮南的谢家都在其中。这事太难,我是心有不甘,做不到视而不见。侯爷虽跟我祖父有交情,却犯不着拿整个府邸去触皇上的逆鳞。”

她顿了一下,眉梢微挑,“方才侯爷半个字都没提太师蒙冤的事,其实是心里已有打算,梁大哥想必也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