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坡斋里贾政正在舞文弄墨,他的桌子上放着贾宝玉抄好的论语,心中十分高兴,见贾珏进屋,便放下毛笔。在他的身后挂着一幅新写不久的诗句: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军卒葬沙场,汉儿殉江山。
“珏儿,你能为你二哥着想为父甚慰,日后这偌大的家业,还要靠你们兄弟去继承,说来惭愧,为父没有爵位,便只能科举取士,才能延续富贵,可你大兄早逝,二兄纨绔,唯有你最省心,最上进,日后兄弟和睦,定可齐力断金,光耀门楣。”
贾政一番赞赏,实是无奈,他虽有齐家治国平下之志,奈何世道混乱,贪腐成行,唯一能做的就是寄情文字,管住自己,也算是功德一件。
二子虽然自小聪慧,活泼可爱,本应严加管束,才能雕琢成材,可是因为贾母喜爱王夫人护持,一直疏于管教。这老三也是天生神异,只有几人看到,开始时喜欢练武,他很不喜欢,就没怎么搭理,如今看来竟是深藏不露,淡泊名利,文武双全之才。
“老爷说的是,孩儿谨记。”贾珏恭敬地应承。
光耀门楣是必须的,最终如何难说,他只能做些改变留作后手。想要改变这一代是不可能了,只有从下一代着手,别看现在贾政升职,只要抄家的事情一出,瞬间从云端落到地面,还会跌得更狠。
贾珏不可能一直在贾府,等修为到了,他自然要去访仙问友,寻找仙山福地专注修行,不然寿元一尽,万事皆空,什么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他要做的就是给贾家整点基业,培养几个能用的人,毕竟事在人为,也就够了。
贾宝玉是地主家的狗儿子,那是不能比,人家是来度假的,顺便祸害一波贾府,贾珏那是没辙,只能行暗度陈仓之计了。
“最近课业上可有什么问题?”贾政问起学业,这才是今天的正题。
“回老爷,还没有,等有了一定来请教老爷。”贾珏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做人在于一个活字,做学问也是,掌握了,就不难。
见贾珏的确没有疑难,贾政又叮嘱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说的也无非是在八股文上多用功,少舞刀弄剑,跟先前周氏说的如出一辙,显然通过气。八股文哪里都有,比如文科和理科,文科天天政史地,理科每日理化生,老师会用卷子告诉你除此之外都是浮云。
可真实情况是,知识决定命运,情商决定未来。
听完贾政的谆谆唠叨,贾珏回屋换上一身朴素灰袍,让寐云给他准备了五十两银子拿着,准备出门去耍耍。
从头到尾,贾政竟然没有提到过武举的事情,要知道再有两个月便是武举,皇帝还下过旨,可见他对武举着实不在意。
乱世出英雄,治世出文豪,居安思危这句话由来已久,却没几个遵循。
“三爷,别逛得太晚,早点回来。”寐云把银子塞进袖袋里,像个小媳妇似的叮嘱。
“放心吧,不会忘了你的,溜达一圈就回来。”贾珏轻拍寐云的小翘臀,引来一声撩人惊呼。
寐云害羞的拍了他一下,羞愤异常,脸蛋绯红,嗔怪道:“真是越长越没正形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就是了。”贾珏故作伤心的样子。
寐云显然知道贾珏是在逗她,心想绝不能让他得逞,跑到一边整理东西去了。
大街上行人徐徐,有粗布衣服,也有锦绣长袍,他们游荡在角楼飞檐之间,多是在为了生计奔波。
贾珏走在前面,李贵和胡中跟在身后,去书房的时候,他顺便提了提,以后这俩人就供自己驱使,跟在贾宝玉这个纨绔身边实在浪费些。
文远会馆开馆已经有四个月,得益于先前“飞猪居士”的明星效应,每个月的销售量都不错。除却第一个月三千多两的收入,后来每个月都是四五千两,每个月大概有一千多两的会员收入,八九百两的卖书所得,剩下的多亏书商贡献。
上个月的销量严重缩水,只有三多千两,想到《天师钟馗传》的资本已经被他压榨完了,今天就是去送新书的。
如此时代,士人子弟因书而活,这羊毛怎么薅不完呐。
在文远会馆的对面,是一个叫做天香居的酒楼,每日宾客不断,偶有好闻的菜香酒气传出,让路过的行人垂涎欲滴,忍不住大手一挥,慷慨解囊。要知道天香居的饭菜可不便宜,多是珍馐佳肴,兜里没有几两银子你都不好意思进去。
天香居原本就生意不错,要说火爆,还要从它跟对面的文员会馆一样以诗揽客开始。
那一日,酒楼的伙计挂起《读三国》一诗:
抱膝长吟道自尊,一时雨水感深恩。当年若隐隆中卧,不到秋风五丈原。
无论什么人,都能去留下笔墨,写出相同主题的诗,每月评出最佳者,可以得一桌美味佳肴与金盆露酒一壶。金盆露是太祖钦点贡酒,一壶酒要五百文,口口都是钱。
“姑姑,飞猪居士今天真的会来吗?这都等了大半天了。”
酒楼的二楼雅间,一个稚气少年身着焦糖缂丝金绣袍,趴在窗户边不耐烦的张望。
“应该会来,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呢。”旁边是少年的姑姑,声音清越似春风击玉,明丽如初春旭日,听着年纪不大。
“哼,希望是,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少年语气坚定,大有要是见不到就要搞一番事情的意思。
“云儿,你怕是忘了上次大哥打你的事情了。”少年的姑姑戏谑道。
“那,那是意外,要不是文虎走了风声,我怎么会被打。”这声音极为不忿,少年转身瞪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小厮一眼,吓得小厮赶紧退后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