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罢,声落。
宗钺长身而起,踱了过来。
花纹繁复的嵌蓝宝戒指,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玉色扳指,代表着富贵到极致的象征。
只用两指捻起她的下巴,俯视,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没想到,你还是个宝。”
男人幽暗的眸光染上了一层火光,从白皙如玉的脸,滑到纤细的颈子上,明明衣领紧扣,却仿佛能钻进去似的。
“公子。”凤笙半垂眼眸,羞红了脸颊。
宗钺背在身后的左手动了动,德旺一个激灵,忙拽着知春往后避。
知春不走,德旺又是瞪眼睛又是吐舌头吓她。这水榭也不是单独一间,中间另有屏风相隔,两人退到屏风后。
“孙大人养得好女儿。”
一个恍惚,凤笙发现自己已落在对方的怀中。怀里的琵琶不知何时没了,男人环抱着她腰的手臂,结实有力。
她根本没想到这三皇子会如此孟浪,心怦怦直跳。凤笙再没经过男女,也知道此人已动情,浑然不在乎此时还在光天化日之下。
“公子,不可。”她伸手抵着对方的胸膛。
“不想在这儿,那你想在哪儿?”男人嗓音沙哑,大掌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摩挲了一下。
“公子,真不可。”
“爷不信你不知爷的身份,你在这儿枯守多日,难道就只是为了抄经?跟了爷,爷收你入府。”
语毕,男人就压了下来。
不稳的鼻息,显示着男人的急不可耐,低哑的嗓音,昭告着男人的情动。就在男人的脸庞已近在咫尺之时,一双玉手又挡了过来。
“殿下,请听小女一言。”
凤笙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显然已让宗钺不悦了,他皱起眉,盯着她泛红的眼圈:“说。”
“小女到底出身官宦之家,如此这般作为,无疑是无媒苟合。小女虽心悦殿下,也想服侍殿下,但还请殿下给小女留一丝颜面。若殿下真喜欢小女,就问家中长辈讨了小女,是时小女自然无不是从。可若是这般,小女虽无力反抗,但也会以死保存清白。”
宗钺眯起狭长的眼眸。
“殿下”
翻腾的目光落在女子白皙的颈子上,淡青色的细管,脆弱的像鲜嫩的花瓣。长指磨蹭着掌下纤细的腰肢,像在抚着一只顽皮的猫。
“罢,爷许你。”
“谢殿下。还请殿下亲自向家中长辈讨要小女。”话音还没落下,凤笙又抖着嗓子道:“小女心知自己出身卑贱,就算跟了殿下,也不太可能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这样多少也能给小女几分颜面,还请殿下体谅。”
“可。”
凤笙带着知春匆匆走了。
明明已经出了临碧轩,还是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背后的炙人的目光。
“姑娘。”
“别说话,快走。”走到拐弯时,凤笙抬眼看了榭中的宗钺一眼,复又垂下头。
榭中,宗钺道:“德旺,你去问问此女名讳。”话音还未落,他又道:“罢,孙庆华自己清楚。”
德旺在旁边狗腿地奉承道:“恭喜爷,贺喜爷,得一绝色佳人。圣上总说您寡淡,那是京里的美人儿都入不了爷的法眼,人人都说江南出美人儿,此言不虚。”
美人?
虽然皮相算不得上层,但胜在风情独特。
宗钺磨蹭了下手指,仿佛那馨香馥郁还在掌中。
他身份高贵,天下女子尽可挑的,只有他不要,从没有别人不要他,何等心高气傲,今日竟被一个女子耍了,还当众羞辱。
“你成亲了?”
宗钺瞪着面前这双眼睛,面寒如冰,目光如刀。
不同于那日,这次这双眼睛里没有含羞带怯,没有曲意承迎,没有柔弱,没有恐慌。只有浩然正气荡荡,只有不卑不亢,只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决然,衬得好像自己真如她所言,那么的卑劣无耻。
宗钺长了这么大,见识多了各种场面,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昨日还在他怀中柔情小意儿地说让他讨了她,今日则成了自己企图霸占臣妻。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魔幻了。
“你”
“三皇子想杀了民女泄愤吗?如若此事被圣上所知,他对三皇子会是何等的失望!如若此事被外面的百姓所知,三皇子与强抢民女的恶霸,又有何区别?”
听到这声音,宗钺才发现自己抓住了对方的手。
他仿佛扔烫手山芋似的扔开,恼羞成怒道:“莫名其妙!不知所谓!荒谬至极!”
然后,拂袖而去了。
德旺慢他一步出去,指着众人:“好好好,你们很好,真是好大的胆子!尤其是你孙大人,这件事看你怎么给殿下交代!”
堂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中。
是为方凤笙的突然翻脸,也是为她的狂妄无忌,她竟然敢那么辱骂一个皇子。
尤其是老太太,她也觉得这世界魔幻了。
“方凤笙,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应该是我问老太太和二老爷想干什么?我本是为了老太太过寿,欣然前来,面对的却是一家子人为了功名利禄把我献给皇室权贵?难道老太太觉得我不应该拒绝,应该欣然答允才是?”
“你,我们明明之前说好了”
“说好了什么?老太太可有证人,是哪日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话?老太太,我念你一把年纪,不想说太难听的话,可你未免也太过分了吧,竟把这种脏水往我身上泼?”
老太太百口莫辩。
是啊,她跟方凤笙说好了什么?本就是彼此的心领神会,她若不是笃定这种心领神会,不会当着面说出那些话,可现在别人没有神会,她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到现在,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凤笙就是故意的,故意借着这种心领神会,以达到羞辱她羞辱孙家的目的。
“你好,你很好!”老太太气得直拍扶手,周妈妈上前给她顺气抚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