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在次卧和客房都空着的情况下要睡在一起,当然是因为客卧是【坂口安吾】那个叛徒睡过的,谁要去住啊?!
他才不要。
【中岛敦】也不行。
“在下有事要问你。”
罗生门缠住试图跑路的【中岛敦】,将其丢在了卧室床上。
……
房间内,涩泽龙彦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手扶住隐隐发痛的额头。
他缓了很久,久到外面吵闹的声音逐渐平静,两个孩子歇息睡下,才呼出一口痛息。
阴魂不散。
手指在空中一划,一条漆黑的缝隙出现,联通了某个纯白的空间,涩泽龙彦将从长子手里得到的东西丢了进去。
他已经无法再信任三岛了。
那样残忍的揭开血淋淋的真相,又将这只遗失了太久的眼睛经由芥川的手送过来,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呢?
来炫耀你对我的影响吗?
真恶劣啊,三岛。
涩泽龙彦打开了从D那里得到的木雕盒子,里面分了两部分,一格中放了小巧的圆形瓷盒,是他要的可以短时间内愈合伤口的药。另一格中是透明的方盒,密封着同样透明的液体,里面浸泡着由特殊材质制成的义眼。
他解开了缠绕在指尖上的束缚,拧开了方盒上的开关,取出了那只漂亮的红色眼睛。
和自己的眼睛一样的颜色,这个颜色一定找了很久吧。
缠在脸上的绷带被解开,露出了空洞的眼眶,这样可怖的样子,全靠精神暗示才能让人下意识地忽略它。
原来自己不是不在意。
那种异样的眼光,太宰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大概是不会在意的吧。
轻轻掀起眼皮,用特殊的手法装上了这只眼睛,视线转了转调整了一下角度,让它看起来和正常的眼睛无异。
镜子里的人不再残缺。
……了吗?
谁知道呢。
涩泽龙彦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把自己浸入冰冷的水中,他把身体全都压在水下,感受着水带来的轻微窒息感,红瞳隔着一池水无神的凝视浴室吊顶上的灯。
有冷静下来吗。
他问自己。
太失态了。
从前明明伪装的那么好。
手抓着浴缸的边缘,稍微用力支起身体,冰冷的水流顺着后背汇入浴缸,他伏在边缘,梳理着自己的精神。
锁骨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有过一次经验,他这一次下手更彻底,玻璃将这一串编码划得血肉模糊,将所有苦难埋藏在狰狞的伤口之下。
他从浴缸里迈出,扯了浴巾裹住身体回房间。
路过浴室洗手台那张镜子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
他从那里面看到了苍白的自己。
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涩泽龙彦回到房间,用药将身上所有伤口都处理了一遍,然后将新的绷带缠在身上,裹住苍白的指尖。
他收拾了桌子上的残局,将药放在抽屉里,犹豫了一下,又将另一个药瓶里的药倒在手心,白色的药片被他干吞了下去,他拧好瓶子,关掉了灯。
要休息,不要再想这些痛苦的事了。
也不要,再想起某个人。
……
冰冷的雨夜,昏暗的和室,摇曳的烛光。
无止境的争吵,扣在脖颈上的束缚,黑发的男人箍住自己的肩膀,歇斯底里的说着什么。
还有身体上传来的仿佛要将灵魂也撕裂的剧痛。
涩泽龙彦猛然惊醒。
他抚上自己的脖颈,那种轻微窒息的感觉还停留在神经上,从窗边传来了淅淅沥沥的声音。
下雨了吗?
他掀起被子,赤着脚下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下雨了啊。
窗户上凝结着水珠,从上方拉出一条湿漉漉的线,他拉开窗户,任由风雨灌进室内,低头向下看的时候,有一种轻微的眩晕感。
……想跳下去。
有什么在蛊惑着自己。
就像面对大海时一样,明知是不对的,但还是有一种冲动。
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踩上了窗台,半个身体探了出去。
……不行。
涩泽龙彦从窗台上下来,关好了窗户,把窗帘重新拉上。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埋在一片黑暗中。
用被子筑起了温暖的巢穴。噩梦带来的反胃恶心还卡在喉咙之中。
黑暗在这种时候无法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或者说,它一直是他痛苦的根源。
但是他没有办法,不想暴露在外,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
只要不是长时间的黑暗,和猝然到来的、不被预知的黑暗,他都能够忍受。
谁都可以,谁来……救救他。
他在温暖的被子之中,轻轻的战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