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奕从袖口里摸出一枚螺旋齿的飞镖,轻轻的放入她掌心里。 沈瑜快速飞到宫殿的屋檐上,脚勾住牌匾,倒着身体从门口上方望向里面。 一个穿着藏蓝色衣裳的男人正懒洋洋的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沈瑜眼睛都没眨一下,对准了一个位置,将暗器飞射了进去。 飞镖准确无误的扎入宝座之中,歌舞声瞬间混乱起来,沈瑜哼笑一声,轻飘飘的再次落在刚刚的那棵树上。 宋奕将一切尽收眼底,问:“够了?” 沈瑜:“他先欠着。” 黑木崖的位置向来隐蔽神秘,别说是那些江湖人士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即使是知道,下面有那么多歪歪斜斜的山峰,能上来的人屈指可数。 就算是他黑木崖的人,若是学不成武功,也是根本下不来的。 沈瑜多看了宋奕一眼,可他一个不能用内力的人到底是怎么跟上她的? 沈瑜没心情问这问那,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朝回走。 两个人迅速下了山,孟鸿弦正在山下等着。他身边有两匹马,其中一匹是沈瑜之前抢来的,另一匹沈瑜没见过。 宋奕道:“上去吧。” 沈瑜:“只有两匹。” “我走回去。” 沈瑜翻身上了马,她低着头看了他一会儿,道:“罢了,你也上来吧。” 宋奕弯了弯眼角,一口都没推辞,直接翻身上马。 “多谢姑娘。” 沈瑜:“......” 不知为何,她竟有种入了圈套的错觉。 三个人快马加鞭,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沈瑜仰着投看着上面的牌匾,拉了拉缰绳,没下马。 宋奕:“怎么了?” 沈瑜转过头去,问:“你之前跟我说的话还做数吗?” 她说的很模糊,宋奕却懂了。 他抬起手,将沈瑜的一缕发拢到耳后,道:“对你,一直作数。” 沈瑜望进他的眼睛里,宋奕眼底含笑,准确无误的接住她的目光。 这个男人是真心的。 除了魔教之外,沈瑜从没想过她还能在别的地方活下去。 她从黑木崖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一路上谁曾善待过她? 沈瑜迟疑了一下,说:“我的内力有一天会消失的。” “我保护你。” 她不需要别人保护。 沈瑜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 “华晟一定会研究出解药,还有你那个药师,他们都会竭尽全力的救你。” 宋奕摸摸她的发顶,道:“你别慌。” 她慌吗? 沈瑜攥了攥拳头,掌心都是凉的。 “别忘了,你还有你自己,还有我,”宋奕声音温和,语调平沉,道,“也许我们马上就能找到那把宝剑了。” 沈瑜问:“可如果那个传闻是假的怎么办?” 一个宝剑而已,怎么可能是她的解药? 宋奕弯了弯嘴角,道:“我会陪你。” - 天蒙蒙的亮了。 沈瑜把手里的剑擦了一遍又一遍,剑身闪亮亮的几乎能反射出人影来。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可能会失去内力。 沈瑜鼻子发酸,眼底浮出朦朦胧胧的雾气来。她仰着头,用力咬紧牙关,把眼泪逼了回去。 不能示弱。 沈瑜离开黑木崖的时候把一块可以号令弟子的令牌给了师兄,如今他掌握了黑木崖一半的控制权,再加上师父,她根本没有胜算。 为了区区一把宝剑,就将她往死路上逼吗? 沈瑜将剑“唰”的插入剑鞘,站起身来,推门而出。 她要出去冷静冷静。 京城里街道可真多,沈瑜所在的这一条好像全是卖菜的。 沈瑜没来过这种地方,她平日吃的东西都是别人送来的,她和师兄只管在山上练师父留下来的剑谱就够了。 “谁让你在这儿呆着的!还不快滚!” 喧哗声从前面传来,紧接着一个鸡蛋从里面飞了出来,沈瑜轻轻一侧头,躲过了。 咦?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下意识的往后一扭头,一个穿着粗灰色衣裳的人正站在那里,身体僵硬,脑袋上的鸡蛋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沈瑜:“......” “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敢摆摊?” 一个穿着狱卒衣服的人单手插腰,气势汹汹道:“我再问你一遍,这鸡蛋到底要不要钱?” “这个真不行......” 老人想去抢,却一下扑了个空,狼狈的栽倒在地上:“官人求求你,我这就走,能不能把东西还给我?” “凭什么还给你?”狱卒理直气壮道,“我说让谁在这里摆摊,谁才能摆。” 他大声道:“如今我免去了你几十大板,你拿这些东西孝敬我,有何不可?” “可如果你拿走了,我就没有钱吃饭了,我只有这点生意可做!” 老人抱住狱卒的腿,狱卒一个不耐烦,毫不留情的将她踢到一边。 “我管你拿什么吃饭!” 周围的几个人窃窃私语着,没一个人敢吭声。 “看什么看!”他大喝一声,眼珠瞪得老大。 狱卒发现沈瑜依然瞅着他,不耐烦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沈瑜双手抱胸,冷道:“看败类的眼神。” 狱卒“砰”的将旁边的菜篮踢到一边,大步朝着沈瑜走去:“你再说一遍试试?” 老人趴在地上,慌慌张张的将散落在地上的白菜和鸡蛋塞进篮子里。 “小姑娘,你是新搬来的吧。”狱卒的眼神赤'裸裸的,上下将她扫视了个遍,“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瑜说:“知道。” 狱卒嬉笑一声:“既然知道——” 沈瑜面无表情:“你是败类。” 狱卒闻言,迅速的扬起手来,沈瑜准确无误的抓住他的手腕,猛地一转身,将狱卒从后边翻摔了过去! “脏死了。” 沈瑜迅速的松开他的手腕,来回的甩了甩:“一股子人渣味。” “你居然敢打我!”那人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将头上的帽子戴正,“我、我可是陈大人的人,信不信我把你抓到牢里去!” “我管你什么陈大人孙大人李大人,”沈瑜冷哼一声,道,“你若是还敢在这里作威作福,我杀了你。” 沈瑜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她走到老人面前,将远处滚落的一个鸡蛋捡了起来,放进了一边的菜篮子里。 “好孩子,不要管我,”老人赶紧拉住她,道:“那陈大人是宗人府的理事官,这人咱惹不得。” 沈瑜问:“宗人府是敢什么的?” “宗人府的刑罚出了名的残酷,那可是京城里最黑暗的地方。” 周围一个人小声道:“皇室的人犯了罪,若是没判死刑,都被会关在那里。” 沈瑜耸了耸肩,她又不是皇室的人。 老人语重心长的道:“虽然他没办法把你关进宗人府,但若是真给你安排个罪名,把你送进大牢,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就是,赶紧给官人道个歉.......”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狱卒的下巴越抬越高,他冷哼一声,趾高气扬道:“我说怎么胆子这么大,原来是个傻子。” 沈瑜冷笑一声:“傻子?” “怎么样?怕了吧。”狱卒大声道,“现在你跪下来磕两个响头,我还有可能原谅你。” 他的眼睛轻飘飘的朝沈瑜胸上一扫,笑道:“当然,若你陪我一个晚上,我没准一高兴,还能给你赏点银两。” 沈瑜“哦”了一声。 狱卒看沈瑜没有任何表示,觉得被驳了面子,叫道:“你若是再不道歉,我就把你抓去牢里!反正那里好多案子都没结,正好缺个抵债的人头!” “官人官人,使不得啊!”旁边的老人听了,连忙道:这小姑娘也是发发善心,来,我这鸡蛋和白菜都给你,你就放过她吧。” “阿婆,这些东西可是你的饭钱。”沈瑜挡住老人的动作,“别担心,交给我吧。” 沈瑜瞄了蝉衣一眼,蝉衣立刻知意,赶紧老人往后拉退了几步。 沈瑜“唰”的抽出刀来,人们一看,圈子也不自觉的扩大了几分。 “跟我动粗?” 狱卒把关节摁的“卡巴卡巴”响:“我虽然不打女人,但若是你——” 一片惊呼声,沈瑜手起刀落。 “你说你要把我抓去牢里?”她哼笑一声,将刚刚拔'出来的剑插回剑鞘,“不过我对那种大牢没兴趣。” 沈瑜活动了两下筋骨,道:“你带我去宗人府吧,那里好像更刺激点。” 那狱卒跪倒在地上,眼睛睁得老大,头上的帽子被削了一半下去,刚好露出发顶。 只差一分,就能从他脑袋上割一块肉皮下来。 “蝉衣,你把阿婆送回去,”沈瑜将钱袋从腰上解下来,一边随便拣了点碎银,一边道,“你送完,直接自己回去就好了,不用管我。” 蝉衣看着她手里的银子,道:“姑娘,是不是太多了?” 沈瑜看了看手心里的银子,想了想,点头:“是有点。” 她又放回去了几枚,将钱袋收紧,塞进蝉衣手里。 这些日子,沈瑜经常偷偷的教王府的亲兵武功,以便赚了些银两来,基本可以自给自足。 蝉衣指着沈瑜手里的银两,吞吐道:“把、把钱袋给他们?” 沈瑜点了点头,转身单手将那狱卒拎了起来,戳在地上。 “那、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沈瑜横他一眼,“走啊。” 她最后两个字危险的拉着长音,狱卒一个哆嗦,只能缩着脖子在前面带路。 沈瑜在他后边慢悠悠的跟着。 宗人府? 她倒要见识见识这京城里,传说中最黑暗的地方。 - 承王府。 孟鸿弦从屋檐上一落而下,他快步穿过长湖,来到亭子内,弯腰在宋奕耳边说了几句话,问:“要不要拦着她?” 宋奕的手指在空中虚停了一下,继而将面前的书本翻过一页,道:“随她去吧。” “可那人如今就关押在宗人府。” “反正早晚都是要见面的,”宋奕摇了摇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