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下午五六点的光景,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车子在车阵里左窜右突的。好半晌也不往前移一点。就像是陷入了水里的那种凝滞之感。 素素侧过脸看到外面的夕阳如血,大片的天空都被染红了。妖异的很,那浓墨重彩倒像是人的血一样。 她索性拍了拍小天的肩膀,示意他靠着街边停车。换了个共享单车。 神婆还是小时候学的车,眼看着他们两跟鸟一样滑翔在重重的车阵里,她只能让脚下踩轮子的速度更快些,跟上他们的角度。 那个蝴蝶飞飞停停的,真像是在等他们一样。 神婆早些年也见过有人用符纸去追踪的,小蝴蝶还是头一次见到。只想着果然修真大族跟民间是不太一样的。 到了修阳路口的时候,神婆离得远远的便看到那座小区的阳台上有两个小黑点,她心中一跳,骑得进一点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男人被提着领子悬在了窗台的外面,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那个女孩纤细的手腕上。 楼底下已经聚集了十来个人,个个都仰着脖子往上看。 那男人便是神婆在视频里见到过的那个帮着冬妹解剖狐狸的。如今他那红润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嘴唇紧紧的抿着,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自己下一秒便从这十几米的高空坠落下去。夏风吹起他的衬衫,鼓胀起来的衣服像是装着什么庞然大物在身体里面。 神婆发现拎着他的冬妹的眼睛已经血红一片,妖异,阴冷,可怖。眼睛里的红血丝都爆了出来。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一笑起来,就露出里面那森冷峰利的牙齿。 忽然,冬妹的眼睛眯了眯,看清了下面站着的竟然有那个苗疆女子在。 她脸色遽变,嘴里发出“桀桀”的低吼声。她手下一松,阿杰眼看着自己就要从高空坠落下去,脑子里仿佛想象的到自己脑浆碎裂,沿着水泥路慢慢蜿蜒的样子。他的喉间逸出一丝尖利的叫声,就像是老旧风箱发出来的一样,仿佛心肝肺都随着那叫声跳了出来。他整个人的脚下没有任何的凭介,空空荡荡的。底下站着的人脸都在他的视线中扭曲开来了。 偏偏下一秒,他的喉间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竟是喉咙又被冬妹扣住了。他的瞳孔因为惊惧而剧烈的收缩着。冬妹手骨凸起,拎着他的脖子就像拎着小鸡一样的将他拎回了阳台内。 他的脸胀得通红,无法呼吸的窒闷感让他的肺疼痛的收缩着。他的鼻孔大大的撑开,手掌无力的拍打着冬妹,试图挣扎开来。 冬妹像是逗猫一样,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挣扎。直到他窒息的前一秒才终于将他放开了。 阿杰紧红着脸,眼睛快从眼框里凸出来了。身子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双手青筋暴起,无力的撑在自己的喉咙处。 冬妹的步子就像是踩在他的心上一样,她往前进一步,他就双腿瑟缩着往后退一步,直至退到玻璃门板上,无处可退。他的瞳孔张大,双目失神,满眼映出的都是冬妹狰狞的脸,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张脸了,此刻她的脸上长满了灰色的毛,埋在里面的隐隐是一张狐狸的轮廓。他全身发冷,就像是有人用一双手握住他的心一样,随手揉捏着。 他的手胡乱的在地上摸索着,突然一凉,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之间放在这边的衣架坏掉后拆下来的铁棒,后来一直忘了把它扔下去。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张冬妹俯身过来的时候,抬起那个铁棒重重往张冬妹的头上敲去。安静的午后,骨头碎破的闷响声格外的清楚。她的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鲜红的血从额头流下来,一直流到了她的眼睛里,将她那双冰冷妖异的瞳孔衬得更加森冷,血珠在眼睛里融化。 疼痛刺激了她,她突然仰着脖子长吼了一声,喉间摩擦发出了完全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怪声。她的手掌暴涨,五指箕张,手上的血肉脱落,赫然变成了动物的爪子。她再次将手从下往上的扣住阿杰的整个脸,那无肉的爪子生生的陷到了阿杰的肉里,他脸上的血痕越来越重,嘴上的哀鸣声顺着空气一直传到了楼下,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围观者。 警察的鸣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在众人的视线中,张冬妹的牙齿翻出猩唇,面目狰狞着将手从阿杰的脸上掀开。仿佛是铁钩一样,那肉掌上竟带了不少血肉。她痴迷的将那双血迹斑斑的手放到了嘴前,舔了一口,森白锋利的牙齿上红白相间的都是人肉。 众人一看阿杰的脸,差点吓得形魂惧散。阿杰的脸上竟被她握出了五个洞出来,那肉胡乱的翻着,脸上的骨头都露了出来。有胆小的围观者在下面啊啊啊的尖叫着。 “嘣”的一声,这时候门开了,两个警察举着枪对着张冬妹。 张冬妹的眼睛里猩红色已经占据了整个瞳孔,没有眼白。看着人的样子无比妖异,像是要择人而噬似的。 其中一个警察举着枪,双目锁住张冬妹,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脚下的步子慢慢的往她往里移过去。 “你最好不要过去。” 那警察一惊,循声看过去,只见门口立着一个穿苗族衣服的女人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那个开了口的女人慢慢也向着门口走过来。但是她走路的姿势颇为悠闲,仿佛现在不在身处命案现场,而是在一个放着舒缓音乐的咖啡厅。 那警察审视的看了她一眼。 “警察办案,闲人回避。” 就在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张冬妹再次出手,五指弯曲,形成老鹰般尖锐的爪子,向着阿杰的头部抓去。锋利的爪子跟尖刀似的,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怀疑,这一爪子下去阿杰的头肯定要开了花。 “砰”的一声,子弹裹挟着风往冬妹的手腕上射去。冬妹被强大的射击力带着往后退了几步,疼痛使她的脸扭曲起来,生生扭出了几道皱纹,那皱纹像蚯蚓一样在她的脸上蠕动着。 她“嗷~~”的叫了一声,后背弓起,四肢着地,脖子高高的仰起,往那个警察的身上扑过去。 “缚”素素嘴唇微动,声音如金石迸裂。从她的身上蔓延出根根金丝,被看不见的手撕扯着,那金丝以无以伦比的速度在空中结成了大网,向着冬妹扑了过去。 冬妹兽类的棕瞳猛的收缩,前肢高高的抬起,身子软成了一根面条,扭动着闪开金网。她的身体像炮弹一样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滑动着,撞到了桌脚,桌子上的碗盘跟着掉了下来,屋子里噼里啪啦的全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那两个警察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紧紧的拿着□□。 待到冬妹稳住了身形,后腿点地,整个身子弹起,弯腰,收腹,像一片叶子一样往其中那个高点的警察袭击去。那尖利如刀的爪子近在眼前,警察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往她的胸口开了两枪。冬妹的身体被打得趔趔趄趄的左右摇摆着往后退。胸口被洞穿的地方呼啦啦的露着风。那金网趁势从后面将她整个的包裹住。 金网中的张冬妹嘶吼着,脸在狐狸与人的形态中不停的切换着。她的眼睛里全是怨毒的情绪。 慢慢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晕了过去。 一道黑影慢慢的从她的身体里浮出来,那是一个灰色的狐狸的轮廓。 神婆好不容易爬上了楼梯,正好看到那投射于墙壁之上的黑影。 她大叫一声了“快躲开!”,手中的桃木剑跟着出鞘。 那狐狸连杀三人,如今满身煞气,只怕又要伤人。 可惜那桃木剑始终来的慢了点。那黑影刚自凝结在墙上,屋里的警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黑影已经飘在了眼前。 万幸的是,之前那个苗疆的女孩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前面。 那黑影不知怎么了,突然慢慢的消失在了她的身体里。木剑没了攻击的目标,又飘飘然的回到了神婆的手里。 神婆抿了抿唇,有些艰涩的问:”那狐狸呢?“ 素素眨了眨眼睛,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狐狸在接近她以后,突然就消失了。她明明已经做好了跟狐狸纠缠打斗一番的准备。 神婆做了个刚才狐狸的动作,伸手抓向素素的头发,然后喃喃自语道:”她当时就好像是被你的头发吸了进去的一样。“ 素素迷糊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所以优秀的人连头发都是优秀的吗? 那两个警察咽了咽口水,才从现在这个情景中回过神来。 素素跟他们打过招呼,刚想出门离开这里。 便看见了张父被几个警察带着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女儿被枪打死后的身体,他几乎站立不住,扑倒在她附近的椅子边,只觉这屋子里破碎的瓷器都汇聚成了江河一样,将他淹没在无尽的悲伤中。他将脸埋在自己的手中,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半晌,才伸出手,颤巍巍的将她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 神婆脸上流露出悲伤。他见素素的目光也流连在张父的身上。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黑发人送白发人,你也觉得很可怜吧。” 素素惋惜的抿了抿自己的嘴巴:“这倒不是。”这样残忍的对生命没有任何尊重之心的黑发人还是早点送走吧。多活多造孽。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只是可惜那只小狐狸,平白修行了两百年,这碰到了这个女人。哎,最重要的是,我的一百万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