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晨光刺进窗户,张黑牛激灵一下醒来。却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被窝里,没有趴在窗台上。当下长出一口气,原来昨晚那些吓人的情形都是南柯一梦。
张黑牛看看自己媳妇和孩子都还在被窝里埋头安睡,心里惦记旁边屋里的爹娘,赶紧爬起来。
推开对面屋,却见老两口又变成了昨天早晨的样子,而且佝偻得更加厉害,眯缝着眼睛只露出眼白,嘴咧得更开了,看得张黑牛不寒而栗。他伸出微微发抖的手又要把二老的胳膊腿捋回正常的样子,却发现二老手脚僵硬,硬邦邦的根本掰不动。
他怕伤了爹娘的筋骨,也不敢强行硬掰。二老虽然还有呼吸心跳,但却是一动不动,而且脸上的表情再也摩挲不下去了。
张黑牛心乱如麻,他只能再给二老盖上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推开房门,张黑牛感觉就像一只大手突然紧紧攥住自己的心脏,瞬间连呼吸都停住了。
院子里密密麻麻地又摆满了大眼贼的尸体。
整整齐齐,足有上千只。
纵然膀大腰圆的张黑牛,此刻也只能颤颤巍巍地走进院子。整个院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每一只瘦骨嶙峋的大眼贼都弯腰佝偻着侧身躺着,仿佛有人一只一只摆放整齐一样。
依旧是院门紧闭,依旧是满院子乱糟糟的大眼贼的脚印。
张黑牛的脑袋已经麻木了,他机械地回仓房拿出铁锹,机械地打开大门,机械地一趟一趟把满院子的大眼贼尸体清理出去。
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专注地干活过。整个村庄安静的可怕,好像整个世界时间都静止了。
他甚至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希望手头的这点活能无限地干下去,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和自己没关系。
张黑牛回到院子,愣愣地低头盯着地面,直到当啷一声,铁锹脱手落在地上,他才回过神来。
张黑牛看看升起来的太阳,一丝更加不详的感觉涌上心里。
他疾步冲进自己的卧房,看见媳妇和孩子还埋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张黑牛几次想伸手去推一下,又几次缩回了手。他太害怕了。听说人紧张和害怕到了极点的时候,会流泪。此刻,张黑牛的眼前就已经模糊了。
终于,张黑牛一把掀开了被子。他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