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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辰一夜没睡,张平问了他好多次原因,他始终没开口。
青团原本是想说话的,最后被夜枭拉走了,临走前还用一副相当疑惑的表情频频回望,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程深跟队里AD三两待了没一会也被张平赶走了。
老板打过来电话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说回国要重新签合约,这件事负面影响太深了,违约金有很大一笔等着他赔,甚至可能会撤掉队长的职位,再严重一点SQG将他除名也不是不可能。
夏星辰没反驳,他只是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错。
罚就罚了,骂就骂了,扣再多钱也不是赚不回来,就算被SQG踢了,世界上多的是战队求着Venus去打首发。
他挂了电话之后全程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手机,生怕对面消息回过来而他没听见。
他敢威胁Agares,也敢向Alpha挥拳,却不敢在这时候拨通一个电话听一听对方的声音。
后知后觉的慌张涌了上来,他跟在那个人身边三年,却突然在这一瞬间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张。
他怕被赶走。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才借着赢了比赛的理由向对方讨了一个奖励,却在这时候察觉到一种好像这奖励再也无法兑现的错觉。
他有点后悔了。
他该做的再理智一点、隐蔽一点,哪怕在后台呢?哪怕回了酒店呢?
他怎么能在台上,在全世界数以亿计的观众面前,向别人挥拳。
他毁了这场比赛,毁了这个颁奖典礼。
这是那个人最看重的比赛啊。
哥哥会生气的吧?
张平在说些什么夏星辰没听进去,他只是低着头坐在那,手机里直到跳出30秒关机的提示他才骤然回过神来赶紧去找充电器,却还是慢了一秒钟彻底熄屏。
夏星辰愣了一会,看着黑色屏幕里自己的倒影,不耐烦地将手机扔到床上,打开床头柜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
张平话卡了壳,胸膛起伏半天才带着怒气吼他:“你到底在不在听我讲话!”
夏星辰抬起手:“抱歉,我现在有点头疼,我缓一下。”
夜色很深,听说这个季节的芬兰有极光,夏星辰看着窗户外的路灯吸完了一支烟,跟张平说:“有办法解决的。”
张平正要骂他,夏星辰便接着道:“I型药物注射后虽然短时间内不会产生易感期的症状,但下一次易感期会提前。他今晚被我打了一顿,动怒动气都是很好的催发剂,只要解释我当时感受到了易感期Alpha的威胁震慑,被冲昏了头脑,做出基于本能的自卫行为,再等个一两天,找人爆出Agares 进入易感期的消息就可以了。”
张平沉默地看着他。
Venus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纵然做了队长大多数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仍停留在可爱的范畴内,鲜少有人见过他这一面。
聪明、冷漠、工于利用和算计。
张平很想反驳他,但却清楚地知道夏星辰给出的解释是最合理也最容易被接受的。
大众不会去思考深层次的原因,只要给了他们看似合理的解释。
更何况如果顺利的话,按夏星辰这个思路,他都不需要被惩罚,就会有人开始思索Agares怎么会刚比完赛就进入易感期。
进而开始怀疑他易感期的开始时间,怀疑比赛的公平性,怀疑结果的正确性。
就算没人疑惑,也可以有人引导,就像找人爆料一样那么简单。
这的确都算不上致命的重击。
将Venus塑造成受害者的形象也并非全无可能。
不过张平最关心的不是怎么解决。
公关问题自然有俱乐部去做,他更关心另一个:“所以你还是不打算说原因吗?”
香烟只剩短短一截,夏星辰掐灭了烟蒂扔进垃圾桶,注视着窗外的夜空良久,才偏过头轻声对张平说了一声“对不起”。
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手机开了机也没有电话打进来,打探消息的倒是不少。
夏星辰一条条删,一条条将不停滚动上来的头像移除,删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点进置顶对话框,翻到比赛之前缠着对方给他发的一句语音。
“晚安,星星。”
……
星星快落下的时候夏星辰才睡着,等彻底醒过来天都快黑了,中间接了几个电话,张平说事情不用他处理了,俱乐部有人出面了。
夏星辰并不在意这些,继续睡他的觉,半梦半醒间听见似乎有人进了他的房间,等醒过来的时候一眼看到昏黄迷蒙的黄昏光线,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一种无边的孤寂之中。
他摸开手机,置顶对话框依旧没有小红点,夏星辰闭了闭眼睛翻身,打算起床收拾行李买最早一班的机票回去道歉,却在坐起身的那一刹那看到被他忽略了很久的异样。
他躺着的时候只能看到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却没看见落地窗前坐了一个人。
那人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里,长腿微微弯曲,翻开的书被反扣在桌面上,眼镜摘了下来搁置在旁边,像是已经看了很长的一段悠远岁月,身后是千万年共存的云海暮色中翻滚。他支着下巴看夏星辰,唇边挂着一丝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左边袖口微微向上卷起,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腕,腕上缠了一段细窄的皮鞭,把手被他放在手心把玩,漫不经心又轻而易举,像是握着谁的心脏。
芬兰跟祖国隔了六个小时的时差,江朔从东八区的清晨赴向东二区的日落,在月亮升起来之前低声问他的Beta:
“睡醒了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