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日为何……这林贵人现在圣宠正浓,若是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回到如绘宫,沈初岚的心腹嬷嬷犹豫着开口。 虽说后宫没有真正的姐妹,但自家娘娘这般得罪人,先头的姜嫔、如今的林贵人,不是平白地多树敌人,引来针对吗? “嬷嬷不用担心,本宫自有成算。”现如今在那些人眼里,她可不就是个莽撞无脑的。 这样的保护色才是她最需要的,既不会被人过度忌讳、除而快之,也不会随便阿猫阿狗都能咬上一口。至于皇上那儿,沈初岚并不担心,不过是些小打小闹,不伤筋动骨的事儿,皇上哪会真的放在心上。 哼哼,那些人不是想引她对付林云溪吗,那她就将计就计如了她们的愿,只是,谁是鼠谁是猫且看着吧。 纤怡殿,宫女含笑小跑着进屋,俯身在陶玉儿耳边不知说些什么。 “可见做人就是不能这么张狂,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看不过眼收拾了。”抬手看了看甲套,完美,衬得她手指更加纤细如玉。 “八月桂花香,含笑,将上月新裁的那件广袖素白流衣群拿过来,本小主今天可要好好赏赏这桂花。” “是,小主,”主子高兴,她们这些奴才就高兴。 同一时间,方芷雪的水华宫也是笑声不断。 秋老虎秋老虎,跪着没一会,林云溪就全身汗淋淋的,膝盖也跟着钻心的疼。只脑子却愈发地清晰,一点点回想着今日的一切,看哪里着了人算计。至于说巧合,骗骗无知的人就算了,她——半字不信。 后宫中,所谓的巧合,不过是某些人算计深些,无人看破而已。 只是,今日这桂花园是她开口要来的,折些花枝也是红莹临时起意,对方如何能推测出她们的打算。还有沈贵嫔,桂花园地处偏僻,她来之前已让小川子探路,确定无人才过来的,那沈贵嫔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脑中亮起一个个疑问,林云溪并无烦躁,或许说她早已习惯这样。后宫后宫,不斗怎成后宫? 其实脑中已有猜测,她入宫至此,能算得上得罪的只有方芷雪方妃娘娘和陶玉儿陶贵人。不过,这些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真正算计的人也可能是躲在她们背后的阴暗老鼠,欲想坐收渔翁之利。 “呦,这不是林贵人吗,怎么……这般是要做什么啊?”思考中,身后突然传来陶玉儿的刺耳声音。回头,只见对方穿着崭新的广袖襦裙,摇曳生姿而来。身后,是随行的宫女太监,阵仗倒是挺齐全的,生生达到贵人的最高规格。 林云溪突然发现,过往她是不是太高看陶玉儿了。如此沉不住气,也难道这般颜色,受宠时间却如昙花一现。 没等到回话,陶玉儿也不恼,笑着对一旁伺候的含笑说道:“本小主有些累了,你将这收拾收拾,便在这儿休息一会吧。” 不知有意无意,陶玉儿坐的位置是林云溪跪着的斜前方向,这还是在没有正前位置的前提下。红莹气得发抖,这陶贵人真是官家小姐吗,一点礼数都没有。 “贵嫔姐姐也真是的,林姐姐娇花一般的人儿,怎么能和处罚宫婢们一样,就这么直晃晃地跪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姐姐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呢。”语调轻轻柔柔,若是能将那股子得意收敛些,可能更真实些。 林云溪虽不把陶玉儿的话放在心上,但一直有个声音在耳边吵闹也甚是烦躁,“陶贵人若是对贵嫔娘娘的处罚有异议,可以当面禀告贵嫔娘娘,若是面子薄不好意思,明日请安姐姐也可以代劳。” 脸色僵了僵,陶玉儿当没听到这句话,转而和含笑谈论今年的桂花比往年繁盛了许多。只偶尔,还是不死心地说了含沙射影隐晦曲折的话来刺刺人。 看热闹不嫌事大。宫中生活无趣,偶尔发生一件事,就像扔进水里的石头,激起波波涟漪。不过一会,就陆陆续续有宫妃像看戏一般来到这个平日里偏辟的桂花园,小小的陶然亭坐满了人。 姜嫔姜如彤是第三个到的,看着下面的林云溪,既为当初被罚抄宫规而庆幸,又恼真切切下了脸面。一颗渴望高位的心愈加急迫,若是她居高位,何来当日之耻,又有谁敢在她面前肆无忌惮。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多数人不过来看看热闹,至于林云溪,管她干啥。一个小小的贵人,便是得皇上宠爱,又有几分,谁会为了她得罪贵嫔娘娘。再者,听闻方妃娘娘也对这林贵人不满意,那谁还多管闲事?能多管闲事? 红绮跪在下首,眼睛被泪水糊得看不清人影。都是她的错,连累了主子,若是她能和红莹一般稳重,今日便不会有这端祸事。心中的悔恨一波覆一波,红绮第一次意识到她的性格弊端,等回去她一定、肯定改。 最后来的是齐淑仪,宫妃中性格最为宽厚平和的。只是,能平安生下皇上至今为止第一个子女,就能看出不简单。 倒是方妃方芷雪出乎林云溪的意料,竟然没来,她还以为她会等不及地想来看看她的狼狈样,一如陶玉儿那样。 等到场的宫妃们行完礼,齐淑仪齐雯雯叫起,看向下面的林云溪,“具体何故,本宫已经听人说了,林贵人先起来吧,沈妹妹那自有本宫过去说一声。不过,今日之事到此作罢,沈妹妹平日里也是个好相处的人,只是性子急了些。” “多谢淑仪娘娘,”虽然不忿齐雯雯话中意思,但形势比人强,林云溪只能顺着这话起身道谢。不然,不仅这膝盖受不住一个时辰之苦,更是得罪了齐淑仪。 “无妨,你我姐妹,自是相互照顾,待林贵人身体好些,可以来本宫宫里坐坐。”说完,看了眼周围人,“好了,众妹妹都散去自行赏花吧,本宫也该回去了。” 一瞬间,原本熙熙攘攘的亭子重新恢复安静,林云溪看向下面还跪着的红绮、小川子,“好了,都起来吧,下次引以为戒不可再犯。” 水华宫内,祁策陪着方芷雪作画。入宫前,方芷雪便是都城有名的才女,这几年专研此道,更是技艺大涨。 “爱妃果然才华横溢,这幅夏荷图不管是意境还是布局皆为上上成,”接过方芷雪递过来的毛笔,祁策略微思考,一首应景诗郝然纸上。 “皇上谬赞了,”话虽这么说,但方芷雪脸上表情却是极为高兴的。仔细拿起画作,欣赏了一会,直等上面墨迹干了才小心卷起来,“这画臣妾可得好好收着,有皇上的墨宝呢。” “不过区区几个字而已,爱妃若是想,下次朕过来可多准备几幅画。”净了净手,享受方芷雪的擦拭,祁策笑着说道。 “臣妾等着皇上,”靠在祁策怀里,方芷雪微微抬着头,双眼媚如丝。 单手环住方芷雪作回应,祁策勾了勾唇,直视前方,眼内,平静无波。 “小主,太医还有会过来,奴婢先给您敷敷,”小心地扶着林云溪坐下,红莹去外面准备毛巾和热水。 “小姐,你还好吗?”见自家小姐走着出去扶着回来,暖冬心疼得直掉眼泪,“沈贵嫔太歹毒了,上次是姜嫔,这次是小姐,怎么就没人收拾收拾她。皇上,对,还有皇上,我们告诉皇上,哪有沈贵嫔这么不讲理欺负人的。” 听到小姐被罚跪的消息时,暖冬担心得双腿发软,当下就想过去看看,只是不行,小姐将凝芳殿交给她,她就必须看得牢牢的,不容一丝闪失。 “慎言,”轻轻看了眼暖冬,虽然是在自己宫里,但不该说的话就不能说,不然哪一天祸从口出都不知道。今日说到底还是她大意了,若是能再谨慎点,或许就没这一出。不过也好,就当受罪买教训了。 至于面子,一时的面子林云溪从未放在心上。后宫中,只要能笑到最后,之前的那些事儿还有谁会记得,谁敢记得? 白皙的膝盖上,红红的印子十分明显,有些地方已经淤血黑青了。暖冬抽了口气,心疼地就着红莹端过来的热水轻轻热敷,“小姐,你忍着点,痛得很了就咬着这纱布,别伤了舌头。” “嗯,快点吧,”蹙着眉,林云溪闭着眼做好准备。幸亏自重生伊始,她就练些强身健体的招数,不然今天这一跪肯定更受罪,“对了,红绮、小川子那怎样,可有派人过去照顾一二。” “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操心这个,就好好地放宽心,剩下有奴婢和暖冬姐姐照看着。”下人们最幸运的是什么?无疑是遇上一个宽和、护短、有能力的主子,既不为未来担心也不为现在迷惘。 “好好好,那本小主就先休息休息,你们好好看着凝芳殿。”可能是真的累了,说完没一会,林云溪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