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仿佛沉浸进那个暗夜。
月光寡淡,层林如幕。草虫的声音,鸱鸮的声音,风吹林子的声音,隐隐的狼嚎……
她说:“我只听见……两次都听见斑鸠的鸣叫。”
“斑鸠?”这次发话的居然是高云桐,斜过脑袋,很着意地听。
凤栖学了一声:“咕咕,咕咕。很婉转,是那种脖子下面有珍珠毛的大斑鸠。我在晋阳也听过、见过。”
“两次?”
“嗯。”凤栖答道,“两次,一次刚救下你,一次是两个斥候妄图劫车。我当时也奇怪,斑鸠并非昼伏夜出的鸟类,怎么老晚了还在鸣叫。”
“不错。”高云桐赞许地说,“我先还没想到,这斑鸠鸣是他们的暗号。那鼓声呢?”
凤栖在屏风后皱着眉,半日方道:“鼓有好多种,我也说不来。”
突然,她听见“笃笃”的声音,特别像那日她以为的啄木鸟声。从屏风缝隙里一看,高云桐正拿着一面小鼓,指甲盖弹在鼓面上,声音不高,却传得挺远。
“就是这个声音!”她立刻说,然后犹豫了一会儿,竟从屏风后绕到前面,隔着晃动的琉璃珠帘对高云桐道,“鼓拿给我看看。”
“这是斥候递消息的军鼓。”高云桐解释了一句,然后自然而然地伸手捧着鼓。
王府的婆子惊呆了,看看周蓼,看看凤栖,又看看高云桐和沈素节。
沈素节说:“哎呀!若能记得当时的节奏,不定就能……”
“咳咳。”他旁边那个衣冠楚楚的囚徒咳嗽了一声,才把沈素节的话头止住。
周蓼冷冷笑道:“私下授受,似乎不妥吧?沈府尹,你觉得呢?”
沈素节尴尬地陪着笑:“大家都在嘛,算不上‘私下’吧?”
周蓼拂袖道:“这话我不敢接。我愿意配合府尹查案子,但女儿家的清名我做嫡母的不能不顾及着。”她严厉地瞥了凤栖一眼,对几个婆子说:“送客吧。如果还有话要问,烦请沈知府与我家大王说吧,我不敢做主了。”
高云桐无奈跟着沈素节到门外,听见里面王妃周蓼的怒声:“亭娘,你就是不听我的话是么?”
而凤栖果然如传说中那样言语任性:“母亲这话,女儿真不明白。私相授受这种,直是污蔑了。”
“荒唐!我再不提醒你,只怕你就要揭开帘子和他聊一聊了吧?!成何体统!我必告诉你父亲!”
…………
沈素节在外头低声对高云桐说:“周相公当年可是帝师,道学讲得极好。唉,你懂?”
高云桐叹口气:“我倒愧疚了。”
沈素节说:“走吧,嘉树,总算不虚此行,也有好些收获了。”
也只能走了。
但俄而,里面传来凤栖带着哭腔的话语:“母亲要告诉爹爹就告诉好了,我心里清白,不怕!匪我思存,如此而已。”她还是个少女,声音特别清亮,传得好远。
高云桐顿住步子。
沈素节跟着停下来,侧耳片时,“嗐”了一声,压低嗓子说:“这可没得肖想!毕竟是郡主!”
“不是。”高云桐步子迟缓,走了好一会才四顾问道,“这晋王的府邸,东门在哪儿?”
“嗯?”沈素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高云桐再一次问:“总有侧门的吧?东边的侧门在哪儿?我想去那里等一等。”
“去那里等什么?”
高云桐没有回答,脸上带了丝诡异而调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