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屋门那头回应他的,也是一片沉默。
李存立刻捂住猫眼,心说这个老人也不简单啊,正常情况下一般人都会再问一遍的,像张方舟这么警觉的人是少数,更何况,他还是个七十岁的老人。
他知道,此时此刻的张方舟一定就在木门后头。
门的两侧,一明一暗,一老一少的两个人在互相对峙着。
李存不是不能直接自报家门,而是他想先用这种方式,先探探张方舟的底,既然他果然如同自己想的那般不简单,那就没必要再探了。
“是小蛮叫我来的。”
门后依然无人应答。
李存手指露出个缝,把手信展开给张方舟看。
“小蛮说您看了这个就知道。”说着又拿出了绿叶玉坠。
嘎巴,门锁拧开,门开了,李存立刻钻了进来。
“你是谁?!”
门后的张方舟一头银发,白色的胡子很久没搭理了,杂草似的横生在松弛下垂的两颊和下巴。
滑在鼻头的黑框眼镜后面,只有左边浑浊的眼球用力地盯着李存,右边眼眶像是没牙老太太的嘴一样深深凹缩进去,挽起来的裤管暴露了左腿只是一条机械义肢,上身同样是义肢的右手中,一条已经上了膛的M1912霰弹枪端在腰间杀气腾腾地冲着李存。
可张方舟仅仅看了一眼,就露出了李存再熟悉不过的那个表情,紧接着,是那句他真的已经听腻了的话:“不可能。绝对……”
“张教授,是小蛮让我来的。”李存赶紧打断张方舟。他瞄到了餐桌上摊开的报纸,巧了,上面报道的就是他杀害石耀阳的新闻,还露了一张小小“遗像”,自打死亡之眼觉醒后,李存视力变得无比超群,站门口都看清了文章的署名:巴尔虎。
看来巴尔虎昨晚是在报社交了版才去的石家。
“张教授,我明白你信不过我……”
“对。”张方舟也是狠人,不等他话说完就打断了李存。
砰!
号称堑壕扫帚的M1912骤然发难。
这玩意儿的5+1发管状弹仓里塞着6发猎鹿弹,每一发射击后都会喷出去9枚呈圆锥状分布的铅制弹丸,枪管下的护木往后一拉,抛出空弹壳,弹仓里的下一枚子弹迅速被托弹板抬起,再瞬间跟随前推护木顶入枪膛。
短时间内,砰!唰啦~砰!唰啦~六发子弹极有节奏地打出去,别说是鹿了,你就是北美野牛都得被干得挺挺的。
但对觉醒了死神之眼的李存而言,这根本不是问题。
在张方舟扣动扳机的一瞬间,红色的血雾就在高浓度肾上腺素的催动下从眼底迅速覆盖眼球,周围的一切都在倒退着变慢,慢到护木的瞬间推拉都是如此漫长。
“啧。不听劝。”
李存甚至有时间在心里一边嘀咕一边迅速向一侧弹射。
巨大的轰鸣声后,9枚铅丸轰的一声喷在墙上,留下一片焦灼的坑洞。
张方舟一脸不可思议,直到6枪打完,护木再次前推时,空荡荡的弹仓里哪还有东西让它推进枪膛?
枪口在轻微的嗡鸣声中震颤,火药的白烟还没散去,早就闪到一旁的李存清清嗓子:“咳。张教授,信了吗?如果我要杀你,不用等到你开门。”
张方舟垂下枪,一言不发警惕地盯着李存,他说的没错。
“我和石工一样,都是被陷害的。”
“抱歉,我无法确定。”
李存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里唰啦一声抽出石小蛮的信:“张教授,你到底还打不打算看下小蛮的信。”
餐桌上。
张方舟用仅剩的那只浑浊眼球看着信,李存坚持让石小蛮只写对李存的介绍,只字未提石耀阳的研究,石小蛮倔了一会儿还是听从了李存的安排。
而李存也在看着张方舟。
这老头别人不知道,他可看出来了,还教授呢,陌生人上门第一时间就拎着早上好了膛的枪伏击,这是一般老头吗?
好,即便一般老头也有可能这般警觉,但梆梆梆连开六枪,一般老头有这么心狠手辣?
可千万别说张方舟是因为经历了凛冬降临,经历了太多腥风血雨才变成这样。
李存很确定一件事:
能保持这种水平的射击速度和精准射击时机,张方舟平时……一定没少练!
可他眼前这般仔细读信的模样,又确实是个老学究的感觉。
这种极致的矛盾感,在这个精干结实的老头身体里猛烈地撞击出一丝丝危险的气息,由不得李存不小心。
“那你?”张方舟迅速读完了信。
“我的事说来话长,先说石工。您知道他为什么被杀么?”
张方舟摇了摇头,可他依然保持着的警惕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他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