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婶子无心吃饭，碗也没收就跟着去了。一路上眼泪就开始淌，她的小女儿，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贴心小棉袄，七八岁的时候就在塘里浮尸。

就是村东头那口塘。

“……不得了了！张家那细妹子跳到塘里去了！张寡妇不让人捞呢！”

“……作孽哟！一沉一浮的，呛了好多口水，她就哭着不喊救命啊！”

“张寡妇可真是狠啊！八哥救了她孙女还要挨骂呢！”

“……”

青颜昏睡在地上，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脸色苍白得吓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浮肿，唯一庆幸的是还有些气，没死透。她跳水之前还把新衣服脱下来，旧的褪色了的里衣一泡水都蜷缩了，手臂小腿上都是伤痕，看上去是被虐待狠了。

“背时鬼妹子！有本事跳河有本事死翘翘了啊！半死不活的算什么！想要老子给你端茶倒水服侍你？门都没有！”张老太一边骂一边往家门口走去，最后把门一关，“要死就死到外面去！别弄脏了我张家的门槛！”

装昏的青颜适时醒来，眼角渗出两条细细的泪，吸吸鼻子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一边的三姑六婆都心里发酸。

四婶子把棉衣一脱盖在青颜身上，把她抱起来往自己家里走：“张老太这是不要天良了！孩子怪可怜的，我先带回家去烤烤火，大冷天的别冻坏了。”

村长赶紧打发关系好的村民帮忙去请村西的医生，丝毫不停留也回了家去。

一番鸡飞狗跳后，青颜被四婶安顿在自家小床上，拧干了头发换了衣裳，盖上了软软的有太阳味道的棉被。

四婶与村长在柔和的灯光下看相册，最末那一页是个小女孩，穿着红色连衣裙，头上扎着羊角辫笑起来还两个酒窝，眉眼与村长有五六分相似。

看着在照片里面灿烂地笑的小女孩，四婶眼里就湿润了，村长夹着一根烟叹气。他们看不见，就在他们的身旁，有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凌空站在两人中间，与照片中的小女孩长得一个模样。

青颜勾了勾手指，小女鬼连忙返回，钻进她的檀木珠子里，太过靠近人类，阴气会让他们受伤。

青颜轻轻地嗯了一声，痛苦地皱起了眉头。细微的动静把两个看照片的人给惊动了，四婶和村长连忙把相册收起来，围到青颜床边来。

“孩子，感觉好一点了没有？”四婶有点儿急切的问道，因为受到虐待而去寻死的小姑娘，□□和心灵受到了双重的伤害，她担心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孩子会想不开，“婶婶给你熬了一碗粥，一直热着呢！”

“……妈妈。”青颜喉咙有点干涩，眼角渗出了一些泪。

四婶给她压被窝的手一僵，好半天才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妈妈，”青颜把身体的控制权暂时交给了小女鬼，任由它诉说着衷肠，“我是枫叶呀！你的女儿，张枫叶。”

四婶和村长年纪并不小，聊斋志异的故事也听说过，但是现实版的这些东西还是让他们惊呆了！

“爸妈，你们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借了张青颜的身体，就想着你们说一些话，我说完就走。我死得并不甘心，不是你们以为的意外，所以这几年，我一直逗留在池塘边。那个害我的人就是张胜军，跟对青颜一样，他当年猥亵我，还威胁我不能跟别人说，不然就拿刀子来杀了你们，烧了我们家。”

“是他把我推到池塘里的，因为我跟他说爸爸妈妈不会放过他，他就不想让我活着。看到青颜要重蹈我的覆辙，我今天用尽力气帮了她一把，我在这阳世间也呆不久了，只是大仇未报我又死得不明不白，我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爸妈，女儿不孝……还没有长大就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希望你们能够原谅……妈妈，当年你最喜欢的那个发卡是被我偷拿了，现在还在池塘底下，已经掉了色……爸爸，你让我买香烟多找的一块钱，我藏在我们家院子猫洞右边的第二块砖底下。也许爸爸妈妈应该早就不怪我了，但是说出来，我离开也会安心些……还有哥哥，他因为没有看好我而自责，其实我一点都不怪他，要怪就怪那个张胜军。哥哥这一生也挺寂寞的，爸妈要是可以的话，你们再给他生一个妹妹……”

“……我要离开了，借用青颜的身体太久，会害得她出毛病，罪孽大了我就不能进入轮回道，爸爸妈妈，我爱你们，能得当你们的女儿，我很开心……希望你们不要再自责了……”

啰嗦的小女鬼。

要不是看你年纪小又长的好看，真心不会给你见爹妈的机会。

青颜吧唧一声瘫倒在床上，一翻白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