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方出了斋堂往后院行去,不多时就瞧见了一群人正围站在松树下,从阵阵略显分明的助威声中,谢暎已听出来蒋修和那袁四郎的支持者大约一半一半。
他们才走近,蒋修身边的小厮初一便瞧见了,于是忙腾出位置让了他们三人站进来。
蒋修此时却无暇回顾,正皱着眉全神贯注地在和对面人“斗法”。
谢暎看了看他的神色,隐约感到似是有些不妙,于是又顺着瞧了眼对面的袁四郎,果见对方脸上满是兴奋之色,然后目光落在两人中间的那方大土罐子里,恰正看到蒋修那只“血将军”被另一只通身黢黑的蟋蟀压着脑袋给咬了一口。
随着血将军缩退回到了边角,任凭蒋修如何用草驱赶也不再前进,这一轮他也就此败下了阵来。
蒋修气恼地将草叶往手边一摔,沉着脸骂道:“软骨头!”
袁四郎家里头开了间像生花铺,或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穿着打扮较之其他同窗也更鲜艳,此时他的帽子旁边插了朵用细绢做的芍药,正随着他扬头大笑的动作如生花般轻轻颤动着。
“愿赌认输。”袁四郎笑嘻嘻朝蒋修伸出了手。
蒋修看了他一眼,伸手从小厮初一那里拿过自己的球杖抛过去,口中道:“最后一盘。”
袁四郎如愿赢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美滋滋地摸了两把套在球杖外面的锦袋,瞧着上头精美的纹饰和用草书字体绣着的“蒋”字,故意道:“乖乖,以后你就要跟着我姓啦!”然后又冲着蒋修道,“三局两胜,你东西都输给我了。”
谢暎几个这才知道原来这么短的时间蒋修——或者说蒋修那只蛐蛐儿就已经输掉了两回。
三人皆颇感讶异。
蒋修被袁四郎这番挑衅的态度搞得很有些火大,那球杖是他心爱之物自不必说,关键是对方旁的不要偏要这样,这明摆着就是为了打他的脸。他也万万没有想到,明明在家里头瞧着“骁勇善战”的血将军会这么不禁揍,更没想到袁四郎那只蟋蟀会这么猛,几下就把血将军给揍得没了斗心。
输不要紧,关键是输得这么丢脸他就很不能忍了。
蒋修简直恨不得自己能亲身上阵。
“第三盘比完,”他直接说道,“我这里随便你再要什么。”
沈约上前半步轻按住他的肩膀,低声提醒道:“善之,别闹了。”
蒋修头也不回地拨开了他的手,直对着袁四郎道:“事不过三,输赢也只这一盘,绝不纠缠。我输了随你再要我身上什么,你输了就把东西还我。”
袁四郎似是考虑着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末了,揶揄道:“你身上的玩意儿虽然瞧着不错,但我也不是太稀罕,干脆你若输了就直接自己脱了外衣在学堂里跑一圈吧。”
沈约和姚二郎俱是一怔,姚二郎更是直接上前来蹲身拉了把蒋修,说道:“你别理他,这天气若是着了凉怎么办?你的身子……”
蒋修最烦听别人提这个,转头便瞪了他一眼。
沈约见状不免觉得有些头疼,若没有姚二郎这句还好,蒋修可能还会犹豫下值不值得那么做,但姚二当着众人这么一多嘴,这下怕是再劝也无用了。
他只能皱着眉,转而对袁四郎道:“不过一场游戏,别弄得这样过分。”
袁四郎却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又不是我要比的,你让蒋大郎认输就是啊。”
沈约还没说话,身畔便已传来了蒋修斩钉截铁的声音:“行。”
沈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自知再说也无用,索性就不再说了。
谢暎沉吟须臾,不动声色地朝站在蒋修身边的姚二郎靠近了些。
蒋修拿起自己的蛐蛐儿罐,正要打开重新将血将军投入土罐中,谁知手肘却突然被人从后面给撞了一下,险些让他脱手将蛐蛐儿罐甩出去。
好在他手脚伶俐,竟及时倾身给稳住了。
蒋修下意识转头看去,被他盯上的姚二郎连忙摆手:“我也是被撞的!”
他可没那么大胆子去坏蒋修的事,这关节岂不等于摸老虎屁股么?为了撇清祸首关系,他也立刻转头看向身后——
只见谢暎面露歉意地站在那里,看着蒋修说道:“抱歉,我脚底滑了一下。”
蒋修见状也就没说什么,只道了声“没事”,等他再转回头去时,袁四郎已经先把蛐蛐儿放到了土罐里。
“小心些啊,可别吓地把你家将军都丢了。”袁四郎一边用手里的草叶撩着自己的蛐蛐儿,一边语带挑衅地调侃道。
他身后几个同窗也附和地笑起来。
蒋修皱着眉,二话不说地将血将军放了进去,这一下不经意力道大了些,正好将血将军掉在了袁四郎那只蟋蟀跟前,还恰好碰到了他手里那根草叶。
袁四郎倏地抽回了手,急道:“蒋大郎你偷袭!”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蒋修有些意外于他一惊一乍的反应,莫名其妙之余也倍感不爽,当即怼道:“狗屁,我都还没撩呢,你瞎嚷嚷什么。”说完,自己才顺手又去扯了根叶子。
沈约和姚二郎都有些紧张地随着他的动作朝土罐中看去。
谢暎则看了眼好似微松了口气的袁四郎,然后,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落在了对方指间的那条草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