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娇娇心想:你们要是不许我退出,那我就要开始搅和了。
果然,其中有个小娘子忍不住半信半疑地开口问道:“你在读《春秋》?能看懂么?”
蒋娇娇记着谢暎说的不能吹牛太过,于是故作含蓄地道:“还是挺难的,好在夫子也只说让我随意看看,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又道,“幸好我不用考科举,不然我这样的愚笨,学诗赋肯定也不行。”
沈云如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觉得蒋娇娇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无非是在嘲她们学诗学得浅还要卖弄。
但她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某一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给扎中了,不疼,却让她脸上发烫。
王小娘子见其他人好像都被蒋娇娇给镇住了,就连身为主家的表姐也不说话,心中不免着急,当即忍不住道:“这和品茶又没有什么关系,大家本就是差不多的,你又如何能帮姐姐们论高下?”
然而蒋娇娇却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她说道:“我只是想我不好干坐着,所以随口一说嘛,要是你也接不好诗,就一起来?”
王小娘子:“……”
她不由蓦地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怼道:“谁接不好诗了?”
因心里记着表姐说要与蒋娇娇和平共处,王小娘子气愤之下便迁怒到了苗南风这个她眼中的软柿子上,即续道:“既然那些读不了几句诗的乡下人都能接,我们自然也没有说接不了的。”
这话一出,坐在旁边的沈云如已先皱了眉转头朝她看去。
但表姐妹两个都还没来得及再做出什么反应,对面的蒋娇娇就倏地站了起来。
“你平日里学的那些教养都给狗吃了?!”她此时新怒旧怨齐齐涌上,自然再受不了给对方情面,又想起自己婆婆维护小姑时的样子,当下也是只觉一阵豪气万丈。
“乡下人怎么了?”蒋娇娇道,“人家只是住在乡下,但比你可有本事多了,你懂蚕桑事么?懂爬树抓鱼,懂染布么?你虽是城里士家出身,但自己又不是士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这一番不停气地骂下来,其他人全都怔住了。
除了大感窘迫的王小娘子,沈云如的几个同窗也感觉自己好像被牵连着挨了顿嘲讽,偏偏自己还反驳不出什么,顿时纷纷浮起了尴尬之色。
苗南风最先回过神。她很感动蒋娇娇对自己的维护,当即也站了起来,拉着对方的手便道:“下回你来找我玩,我领人带着你。”
“嗯。”蒋娇娇点头。
姚之如亦站起身,皱着眉头对王小娘子说道:“大家都是看在沈姐姐的面上才来赴宴的,你这样说确实太无礼了,也很是不在乎沈姐姐的情面。”
王小娘子猛然醒悟,下意识朝沈云如看去,只见对方神情紧绷,满脸沉色的样子,她霎时悬起了心,张口便想要挽回:“表姐,我……”
岂知沈云如也直接站了起来。
“苗小娘子,”她对着苗南风说道,“我表妹性子粗,说话冒犯了你,也是我这个做东的没有照顾好大家,我向你赔不是了。”说完,她又看向了蒋娇娇,再道,“蒋小娘子,也请你不要生气。”
蒋娇娇和苗南风不免有些意外,她们都没想到沈云如今日态度倒还挺端正,两人也都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身为客人,她们还是要给沈云如一些面子。
于是苗南风便道:“不要紧,沈小娘子不用放在心上。”
蒋娇娇也道:“我只是同王小娘子讲个理,没有生气。”
但事已至此,这宴席肯定是不能再若无其事地进行下去了,总有一方需要先表态退场,毕竟沈云如不可能站出来说“今天就这样散了吧”这样的话。
蒋娇娇心里本就巴不得走,此时自然也就敏锐地自觉了一回,客气地对沈云如说道:“今天过节,婆婆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吃饭,我们就不打扰姐姐们了,以后有机会再聚吧。”
姚之如先前帮了腔,这会子亦自觉不好再留下,况且蒋娇娇要走,她肯定是要站在好朋友这边的,于是附和道:“沈姐姐,我也先告辞了。”
沈云如点了点头,回以礼貌地唤了女使送客。
她端站在原处,目视着蒋娇娇三人手挽手地出了凉亭,一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