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关千年开一次大门,百年开一次小门,每次开放的时间有限,时间一到众鬼归巢。可是现在天边微微发亮,雁城中心烟火气氤氲,鬼气却依旧浓郁,没有一点儿要消散的迹象。
想了想,池北望觉得自己干站在这儿也琢磨不出什么门道来,这才勾手拽上窗帘,回床上搂着橘猫睡觉。
只是大概因为迁居进陌生的城市,池北望这一觉睡眠质量一般。
雁城夏季伴随着一种扰人的虫鸣,热季花果盛开,不知名的红果砸满地,香气在城市各个角落弥漫。
午夜,满城花果缓缓生长,一根根柔软的枝条伸出细嫩的爪,悄无声息地缠绕攀附在植物上——这种名为菟丝花的草本植物不知什么时候被带入雁城的土地,它们生命力顽强,繁殖速度快,不经意就布满了雁城各个角落,绿化部门清除了好几年也没把它们彻底从雁城的土壤中拔走。
静谧的老旧巷弄深处,烂果子和虫尸把这堆成了恶臭之乡。
街灯年久失修,只有烂楼底下违规营业的几家店铺招牌照出几缕廉价老旧的光,这样的光在这个月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照出了一双镶着细珍珠,绒面的精致高跟鞋。
漂亮的女人在唯一开着门的彩票档口买了一包纸巾,弯腰擦拭掉高跟鞋上沾到的泥点,她右手手心朝下,好像轻轻搭在什么人的身上。
“到底在哪里呢?怎么什么都要我来找。”女人自言自语地说。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停顿了良久后,忽然温柔无奈地笑了声,商量似的:“宝贝儿,我们找过了。你爸比不在这里,我们只好回去了哦。”
她话音落下,旧巷却响起孩童的笑声,笑声混合进风里,尖锐却不如虫鸣吵闹,居然无人听见。
......
池北望到达雁城,意味着池家人终于全部聚齐,继承权拉锯战正式开始。
池德明现在病症一日比一日严重,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因此得知池北望已经进入雁城的消息后,他立马通知律师团到医院,又派助理喊直系亲属到医院。
于是池氏人人紧张,池老三家别墅上下大清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做准备。
然而眼看日晒三杆,池北望的房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武叶芳换完衣服下楼时,楼下仍然只有池老三和池睿父子俩。那个据说昨晚已经进门的大儿子至今没有露面。
她冷眼看向魏管家:“他怎么还没有醒?”
魏管家解释不上来,讪讪道:“我正准备上去喊二少爷。”
“赶紧去。”武叶芳皱紧眉。
客厅宽阔的沙发上坐着两人,池睿坐在池老三对面,正仰着头让女佣帮他把领结打好。
乍一看,池睿的模样和武叶芳很像,五官特别立体,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是神情冷漠,十分成熟。
听见武叶芳和魏管家的对话,池睿沉声问旁边的佣人:“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佣人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池北望。
“昨晚,”佣人费劲地想了想,“大概凌晨三点左右。”
池睿面上隐隐不耐。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子非要执着于把池家人全部聚齐,非得分给池北望一个继承人竞选的资格,难不成还指望那个在乡下生活了二十年的土包子能扛得起家业?
“再过五分钟,他还没有下来我们就先走。”池睿说。
这话得到了武叶芳的赞同:“不能全家人等他一个,老二家都已经到了,我们再拖延下去不像样。”
“不行。”池老三看了眼他们俩,眼里有警告,语气不容置疑,“我们一家人必须一起过去。”
武叶芳的表情登时变得特别难看,但她看了眼池老三,居然什么都没说。
池睿拧起眉来,他特别抵触“一家人”这个词。
自打他有记忆开始,池北望就没有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即使偶尔有人提起来,也只是有一个“生了病出去治病的哥哥”。
现在这个人要作为“在乡下生活二十年后回来了的哥哥”而存在,具有实际性意义了,池睿便全身心都只剩下反感。
但池睿看向池老三,兀然发现池老三的神色有一层说不明的阴鸷,说不清是针对谁的。
想到家里现在毕竟还轮不到自己做主,池睿把话咽了回去。
见妻子和儿子听话,池老三的语气微微缓和:“老魏呢,不是上去喊他了吗?”
武叶芳气上心头,不想多说话,冷冷淡淡地嗯一声。
客厅陷入难挨的沉默。
十几分钟后,楼上才传来动静。
池北望睡眼朦胧地下楼,身后跟着一脸紧张的魏管家。
他显然梳洗过,水珠顺着凌厉的面庞曲线划到下巴。
身上穿得是款式最简单的运动服,套了带帽子的白色卫衣,清爽干净,仿佛邻家晨起准备上学的大男孩。
唯一比较特殊的是,他卫衣的帽兜上趴了一只猫。
魏管家觉得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武叶芳和池睿冷着脸,一点儿要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魏管家再一看池北望,发现他更没有主动打招呼的意思。
最后还是池老三率先打破僵局,向池北望介绍了武叶芳和池睿,这两人才有了一点点反应。
池北望笑着点点头,看起来很好脾气,但是没有开口喊人。
池老三只当池北望认生,没有执着于这件事。
跟池北望简单地说明情况以后,他拿出一张银行卡交给池北望:“你先拿着这张卡,里面有十万块钱。以后我每个月会往里面打十万块零花钱,和你弟弟是一样的。车库里的车你挑一辆喜欢的自用。”
他说着若无其事地朝池北望的帽兜看了眼,补充道:“对了,今天看完你爷爷回来,让管家带你去国贸,逛逛宠物店,买一只纯种的宠物。”
池小橘:“......”
想当初每天一座小金塔,池北望看都不看一眼。现在区区十万块钱一个月,这人居然就妄想让池北望换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