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盏茶时间,许良印和蒋仵作以及白慕就先后赶到了曲宅。现下只见李老三面色已然转紫,四肢僵硬,嘴角仍不住地吐着白沫,神情极为痛苦。
“太晚了……” 喘着粗气的白慕顾不得擦汗,把手指从对方手腕上挪开,冲周围摇了摇头。
不到半炷香后,李老三就吐出最后一口气,表情狰狞地死去了。
屋内所有人陷入沉默。
尹舒看着那具尸身,低头在想着什么。
这时许久都未说话的一归从饭桌上捡起那个纸包,先是拿去窗边对着光线看了看,又凑近鼻子嗅了下 :“白慕,你来闻闻。”
白慕奇道:“这是我医馆里的纸包?”猛地恍然大悟,对一归说,“这不是你之前问我要的安神散吗,怎么会在这里?”说着接过纸片,放在鼻下,轻嗅了下,顿时眉头皱了起来:“不对,这不是安神散!”
“怎么?” 一归剑眉紧蹙。
白慕拿下纸片,看着一归:“这味道完全不对,倒像是草乌!”
一听这话,尹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你是说,这纸包是慕风医馆的,但里面的药粉已经被掉包了?”
“是啊!你们看!”白慕指着那纸片的一角印的“慕”字,“这是我慕风堂的药纸。我之前给一归的安神散色棕,气香,味苦,用以安神定志。” 他指指纸片,“但你看这里,残留的粉末虽也是棕色,气味却辛辣刺鼻。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这就是有剧毒的草乌!”
曲恒哆哆嗦嗦地走过来,难以相信地看着白慕:“白……白郎中,我也略,略懂些草药,能让我也闻一下吗?”
白慕犹豫了一下,没把纸片直接给他,只是放到他鼻下让他闻了闻。
曲恒只轻轻抽了下鼻子,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两眼发直:“真……真是草乌!”
白慕疑惑地看向一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我给你的安神散呢?”
没等一归说话,尹舒冲过去一把揪住曲恒衣领:“是你掉的包是不是!”
“冤枉啊!”曲恒大呼,“我给李老三的就是这纸包里的药啊!”
这时初步验尸结束的蒋仵作走了过来,本来就黑的面庞更黑了些,他沉声说:“死者,确实是草乌毒发而亡。”
“我就不该信你!”尹舒额前青筋暴起,一只手将曲恒的衣襟都揪得变了形,他重重地将人堆到墙上,“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就在众人目光都集中在曲恒身上,这时却听角落里有个平静的声音开口:“他没说错。”
这声量并不大的一句话宛如在众人耳边炸响了一声惊雷。
“一归你?” 白慕瞠目结舌地望向一归。
“药是我取的,与他无关。” 一归面色平静,转向已经吓傻了的许良印,“我是嫌犯,带我去衙门吧。”
“慢着!”尹舒厉声喝道,大步走了过去。
一归比尹舒高出大半个脑袋,身材也魁梧许多。尹舒抬头看着他,因为激动白净的脖颈上绷得极紧,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条,脸颊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他死死盯住对方眼睛,一字一顿道:“不是你。”
房里密不透风,众人的衣衫都渐渐湿透,可唯独尹舒却觉周身仿佛立于数九寒天之境,冰冷的大风呼啸刮过,在对面那人的眼里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一归抬眼没有看他,那道伤疤让他整个人显得愈发冷硬,一双鹰眼里是超凡的寂静:“走吧。”
尹舒僵在原地,直到那背影走到门口,却始终喉咙发紧,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混蛋!” 白慕大吼一声,冲过来一把揪住尹舒领子。
“白慕,放手!”一归没有回头,声音里居然有几分怒意。
白慕死盯住尹舒,手指着许良印:“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们!你明明知道这不是他干的!” 他吼声贯穿屋顶,“都是你!自从你来了漠北,我们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现在好了,他进了大牢,你还想干什么! ” 他蓦地猛推尹舒一把,尹舒脚下不稳,连退几步,最后重重撞在了墙上。
“白慕。”一归这次的语气里不带丝毫回转的余地,“回你的地方去!”
白慕气喘吁吁,愤愤扔下众人,离开了曲家。
尹舒被白慕扯开的衣领仍敞着,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泛红,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没了引线的布偶,眼睛里空空如也。夜幕低垂,那个曾在浓雾中拉住过他的人,终于还是背过身,消失在了漠北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