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泽木然地站在屋檐下看雨。这一场暴雨,河水暴涨,冲蹋木桥,谁也走不了。 宫七倒是咧嘴一笑,少年本极俊朗,眉目干净柔和,只是好像不喜欢笑,一笑起来,把长泽看呆了。 “奶奶,我先回去了。”他出来时间长了,大伯大姑说不定在找他。 少年一甩T恤,把T恤搭在肩上,光着膀子冲入了雨里。 白荼无可奈何地看着龙首大萝卜跳了几下就出了院门,可惜啊! 忽然,空中一根晃悠悠的毛吸引了白荼的注意。 那是一根寸许长的白毛。颜色雪白,质地晶莹。观里没有养猫,也没有狗,这毛……是宫七甩T恤的时候甩下来的。 白荼猛地一惊,脑中同时浮现七八幅情形,幼龙伤口的形状、走向,宫勋彰没有发作的黑雾,王万清的“不知情”…… 怕是山精别后还有人驱使,有什么东西盯上了幼龙,白荼捏紧了那根毛。 …… 窗外,大雨哗哗的下着,不时电闪雷鸣,照的房间里猛的一亮。 宫七原来是躺在床上,不觉爬起到了窗子边,呆呆地看着外面。从昨天开始,这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他有心去找那个老奶奶,但又感觉难以启齿。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答应了。只要他和那个死去的道姑订亲,爸妈就能合葬在祖坟里。 “笃笃笃。”有人敲门。 一瞬间,宫七收敛了脸上的担忧,变成了平日那个乖巧的少年。他下床开门,外面站着宫勋彰。 “小七,就是今天晚上了,再晚就耽误最后的期限了。”宫勋彰道。 宫勋彰身上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宫七刻意看了一眼他的鞋子,却是干的,不是从雨里来的。 宫七想了想:“大姑怎么样了?” 受了那样一场惊吓,宫勋茹能那么快恢复出乎意料。 宫勋彰:“不碍事,你大姑说你的事要紧。” 见宫七表情木然,宫勋彰又补了句:“都是咱们家的事,过去这一劫就好了。” 宫勋彰对他说的是,因为没有选一个最好看的男孩子和死去的仙姑结阴亲,所以宫家才会发生那么多不幸的事,宫勋俊和妻子甚至没法迁回祖坟。 “好,大伯,咱们走吧。”宫七握了握藏在裤袋里的三角符,那里面有半包炉灰。 他原来并不完全相信大伯和大姑的话,只是为了完成爸妈的遗愿而配合他们,但亲眼见过那么多离奇的事后,不觉地生出一份敬畏和不安。 “嗯。”少年的乖巧让宫勋彰生出一缕不忍,但很快被某种兴奋冲走,怕被少年发现,把手里的伞递给少年后就连忙转身在前面带路。 雨,哗哗地下着,一行人沉默地走入了雨中…… “咚、咚、咚……”白荼躺在床上,听着沉重的脚步声。再听,那声音变成“咣、咣、咣——”,就像什么巨大而沉重的东西正踩着水面,把雨幕甩开。 莫名其妙的,白荼眼前浮现出了一幅幼龙拖着尾巴在雨里仿徨无措的情形。 “长泽。”白荼向门外喊。她现在老胳膊老腿的,单靠自己不行。幸好昨天下雨以后,长泽对她就变成了言听计从,她说请他帮忙,他立即就答应了。 这会儿白荼一喊,长泽就进来了,背起白荼向外走,意外地发现白荼轻的很。 “奶奶,你怎么那么轻?”长泽向上抛了抛白荼。 白荼:…… 小屁孩一点也不知道尊老。 “这是轻身符。”说完,白荼又给长泽脑袋上贴了一张“避水符”。有了轻身符,长泽就可以背着她健步如飞,追上前头那些人。避水符自然是挡雨的。 轻身符的效果长泽已经感受到了,避水符……长泽不信一滴雨也漏不下来。但是当他走出屋子的时候,发现四周都是雨,唯独他头顶,他就好像罩了一个透明的罩子。 我去~就是观里的法师画的符也达不到这个效果吧? 长泽学过画符,画符之前先要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一套流程都得好几个时辰,然后一百张里面能有一张看起来像模像样的成功率就算很高了,关键那效果,他也说不上来是道祖显灵还是心理作用。包括观里的法师,谁也没亲眼见到过效果啊。 “奶奶,您这符怎么画的?我画的怎么不行啊?” 白荼会告诉他这不是因为符的原因,而是灵气、龙血?预感到有东西盯上了幼龙后,白荼就打发长泽去讨幼龙换下来的带血的衣物,她估摸着幼龙会给,幼龙也真给了。然后白荼就用幼龙的血画了几道符。不过因为龙血有限,一共就那么几张。 “心诚则灵。”白荼传授经验。 长泽:……他心诚的都快把裤子脱给道祖了好吗?所以不是英雄出少年,而是姜还是老的辣。 前边隐隐约约有一片移动的黑影,长泽背着白荼顶着避水符竟然比那些人走的还快,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省得被人发现。 …… “小七,一会儿你站在石台中央。”雨太大,宫勋彰不得不对着少年喊。 他们每个人都打着伞,但衣服早就湿透了。可这么大的雨,石台上的油灯却越燃越旺,好像天上下的是油而不是雨一样。 少年蹙眉,深吸了一口气,把伞递给一同上山的司机,让司机给宫勋茹挡着点,自己则踏着旁边的石头跳上了石台。 一上石台,少年就感觉到阴寒入骨。这方石台位于莲华观上方,由天然巨石形成,约莫有十几个平方大小,四周并无遮挡。但就算是天气晴朗的时候,从远处也看不见石台。之前,宫勋彰就曾带着宫七以游览为名寻找这个石台,却无功而返。后来还是在王万清的带领下来了一次。石台周围大雨瓢泼,石台上却小了许多,变成了蒙蒙细雨。 脚下是一盏盏的灯,看着有路,但一抬脚,就顿时感觉犯了选择困难症一样不知道该往哪走。 “来,往前。”声音幽幽传来,宫七猛地抬头,看见老道士的脸带着诡异的光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