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兰指着她自己,不明白干嘛把锅丢给她。 南华嘴角含笑,没有说话。 无妄却是冷笑一声,声线极淡:“她是谁,不用你管,就算她是个恶鬼,我也认了。”说这话时他身子微微往前倾,目光紧锁南华:“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你是谁?” 一旁的阿兰有点意外他会这样说,“就算她是恶鬼,他也认了”,他这是在袒护她吗? 心中有了一丝暖意,不错,不错,学会与她统一阵线了。 这样想着她心情舒畅多了,就连看着南华也没那么仇恨了。 南华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摸着面前的酒杯,若有所思:“你听过阴阳人吗?” 无妄眉头微皱,想了想:“阴阳人就是所谓的鬼差,专门送刚死的人离开。此类非人非鬼,却存在于人间。” “没错,我,就是阴阳人。”南华直接就坦白了。 “阴阳人!”阿兰被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离他远些。 “据我所知,阴阳人是不允许与凡人接触,更不会随意吸取别人的魂力。”无妄神色不变,语气依旧不软。 南华“噗嗤”一笑,打趣道:“这是还在怪我吸了你心上人的魂力?好,我向她道歉。”说着站起来对着阿兰双手作掬,俯下身子:“姑娘,时情况紧急,真是对不住了,这件事是我的不对!稍后我便替你恢复魂力。” 阿兰张着嘴,有些惊讶,转念一想冷哼一声,将脸别朝一边。 无妄脸色微红,解释道:“她不是我的…..”还没说完却被南华打断了:“好了,好了,我也道过歉了,你也别解释了。” 吃了哑巴亏,无妄脸色泛着红,没了刚才那般凌厉。 “你今晚就没有其他事了吗?”阿兰难得聪明一次,直戳了重点。 这次南华脸上没有了笑容,他神情有些严肃:“这次,我是想求你们帮忙的!” “帮你?”阿兰不解。 “嗯”南华目光闪烁,却没有说明原因。 无妄闻言挑眉,讥笑道:“好一个帮忙,先一来就伤了人,现在不说明原因又要我们帮忙,你当真以为我们很闲?” 南华笑了:“小师父对我可是意见很大阿。” 无妄皮笑面不笑:“不敢,堂堂阴阳人,我一个小道士如何敢有意见。” 南华谦虚的笑言:“小师父可高抬我了,你可是那终南山掌门唯一的关门弟子,日后说不定就是终南山下一任掌门了,我怎能与你相提并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一直瞟着阿兰。 果然他在阿兰的脸上看到了惊愕,她真没想到小道士竟有这般大的来头。 她望向无妄,他目光沉沉,脸色不变。 突然间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竟如此之大,之前她还那般对他,真的是他不与她计较了,看来日后不能得罪他了,万一他一怒,轻轻一挥手她就灰飞烟灭了。 这边阿兰还在发愣,那边南华抬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摇晃着酒杯,香醇的酒在酒杯里随着晃荡,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味,他端看了一会,仰头一口饮尽,然后开口道:“在说请求之间,你们先听个故事吧。” 世人都知道阴阳人是人死后因为机缘被提携而成的,人人都觉得他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有着无穷的寿命,不用受轮回之苦,却不曾知道他是这个世上最孤独的人。 夜是那么黑,那么冷,他们游荡在街道接收着刚刚死去的灵魂,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日日如此,年复一年。 没有人会愿意承受这千年,万年甚至无尽的孤独! 他也如此。 他不知道自己活了多长时间了,也不记得经历了多少个孤独冷寂的夜,一个人走过千山万水,生活在黑夜里。 遇到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意外。 那年的天气异常的寒冷,还没到冬至就已冷得出奇,那段时间冻死了很多人,怨灵也多了起来。 那天他刚收完一批打算回去时,遇到了一个怨灵,他死得冤,因为不甘变成了怨灵,本来怨灵是不归他管的,但那天他动了恻隐之心,打算接收他,给他一个投胎的机会。 如果他想帮他,前提是必须替他承受那股怨气,只是他没想到怨气之大,竟伤到他的根本,他用尽最后一点灵力送走了他们,却无力回去了。 空荡荡的街道上,冷风刮得急,看着早早关门的店铺,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应该去哪? 迷茫之际他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有一盏亮光,便顺着走了过去,原来是一个小摊,正准备收摊。 那是一对父女,父亲正收着桌椅,女儿收着东西,看到他,她愣了下,只是片刻便笑吟吟的问他是不是要吃混沌。 他怔住了,她在和他说话?这是多久了,多久有人和他说话了,他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她秀眉微皱,看了眼锅里,似乎在犹豫什么,片刻后她开始动手,烧水,放下混沌,浇上高汤,又拿了一双筷子。 然后走到还未收起来的桌子上放下来,对他说道:“你快吃吧,我请你,不然一会凉了。” 他张了张嘴,想对她说不用了,却没有发出声音,嗓子痒痒的,大概是太久没有同人说过话了。 只是看到她对着他笑吟吟的,是那么的友好,善良。 那一刻他竟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拿起筷子埋头吃起来,混沌很普通的,他却吃得很认真,带着热气的混沌进到了身体里,暖暖的,突然间他就不觉得冷了。 很快他吃完了,连汤也喝完了,站起来望着她,笑了笑,努力的低声说了声谢谢,便又开始他的行程。 走过一段距离后,他突然很想再看她一眼,便停住了脚步,转回头,她正在低着头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同她父亲说着话,脸上依旧带着那个灿烂的笑容,就这样那个笑容便埋进了他的心,如同那千年的黑夜突然点亮的一盏灯,是那么的耀眼让他有了光彩。 又过了两个月,他还是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只能继续留在人间一边接收着灵魂,一边养伤。 那日他遇到了一个新灵,有点熟悉,准备送走他时,他突然想起来了,是那个姑娘的父亲! 他有些愣住了,她父亲死了?那是不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那夜他去了那个摊子,她不在,黑夜里没有了那盏灯,也没有了那个人。 第一次他的心有些慌乱,她一个人去哪了?会不会被欺负? 他找不到她,只能夜夜来摊子旁等她。 直到有一天他送完灵魂,来到摊子这边,远远的便看到那里亮起了一盏灯。 心里亮起了那个希望,他欣喜若狂的走到那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瘦了,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她正艰难的收着桌椅,一点点将它们收好。 不知何为,看到这幕,他的心乍然疼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他要留下来,留下来照顾她! 就这样他每夜都来帮她收拾东西,送她回家,她也不拒绝,只是每次见到他都红着脸垂下头。 直到那天下起了大雨,她站在门口,没有马上回去。 他以为她怎么了,站在原地看着她,不料她踌躇了半天终于红着脸,声音细如蚊声的对他说:“要不,你别走了。” 他愣住了,脑袋里嗡的一声,她这是在挽留他? 他一个人走走停停,走过了百年,千年的时光,第一次有人让他停住脚步留下来,而且是她。 后来他们挑了个吉日成亲了,他身为阴阳人,虽是半人半鬼,但他依旧见不了太阳,注定只能活在黑夜。 他怕吓到她,只能告诉她他生了一种病,不能见阳光。 她只是一愣,片刻后咬着唇,坚定的而对他说不怕,等以后存了钱她带他去医,医不好便这样陪他一辈子。 南华说到这停了下来,脸上原本不禁意间流露出的柔情慢慢淡去,有的只是惆怅。 他沙哑着声音:“她是那么的好,好的让我觉得自己很自私。” 无妄望着他,目光灼灼,严肃的陈述了一个事实:“人与鬼本来就不能相恋,你这样违背了天道,必遭天谴。” 南华笑了,抬头望着屋顶,语里带着丝丝的无所谓:“是呀,可是就算是又如何,即便遭了天谴,只要能与她相守一生,他便足矣。” 不知是不是阿兰的幻觉,她似乎在南华眼里看到了点点光芒,那是一种璀璨的光芒,令人着迷。 “为了短短十几年,便毁了自己一生,值得吗?”无妄问他。 南华坚定的笑了:“值得!待你遇到那个人,你便明白了!” 阿兰不懂他们说的,一脸迷糊,只得换个话题问道:“你之前说要我们帮你一个忙,是什么?” 南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片刻后他言:“杀了我!” “啪!”门口传来一声打碎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