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是那支她留下来的钢笔,宣纸上,她的画像,无论画得多逼真,都没有她画物为真的能力。流陵小心地将它收进盒子里,搁进怀里。 这笔,大概只有她能使用那种能力。但是,这辈子他怕是没机会亲手还给她。 “陛下,该喝药了。”国师推门而入,手里端着的药碗还腾腾地冒着青烟。 “如今朕的身边,除了国师便没了其他人。”流陵结果药碗,屏着呼吸一口饮尽,“到现在,朕才明白,原来朕竟然是如此地差劲。” 国师掏出手绢,擦了擦流陵嘴角的药渍,“那些被利益驱使忘了自己使命的人,陛下何必为那些下等人难过。陛下能不再被妖孽所惑,臣很是欣悦。只是,那日,我们不该放她离开。” 流陵摆摆手,不愿再与他谈论此事。 “太后呢?” “哼!”国师冷冷一笑,“女人皆是碍事的蠢货。先皇便是被那女人迷惑,才得奸人暗算,早早离世,害陛下早年被太后所害一直停留在十二岁的模样。” 察觉到流陵的恹恹,国师咳了咳,回了正题,“太后听闻炎军要攻进来,悄悄地带了些珠宝要离开,却被其他逃难的宫女遇见,抢了她所有的东西。臣见她可怜,便提前让她去见先皇了。” 对于太后,他没有丝毫感情,随口问道,“炎军如今何在?” “驻扎在二十里之外,估摸着一两日内就会攻进来。”国师欲言又止,“虽说逃跑一事有损一国之君的尊严。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陛下,何不暂时避一避,等将来有机会再夺回天下?” “朕……会考虑的,国师,你先回去吧。”流陵背过身去,颓丧地倚着石柱。 “臣,告退。”国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自从那妖孽走后,流陵的精神一直不太好。 国师一走,整个宫殿都冷冷清清的。流陵从床榻之下的盒子里,宝贝地取出那只曾经套过她的项圈。泪水模糊了项圈上的白玉,那时她抠白玉的模样还清晰地在脑子里闪现。瞬间,那块白玉似乎更加模糊了。 突然,一阵很嘈杂的歌声在宫殿里飘荡。 “谁!”他警惕地把项圈揣进怀里,防备地四处张望着。 然而什么人都没有,但那声音一直没有停止。他迟疑着,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顺着声音走去。自己的呼吸声,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清晰。 在宫殿里的一只花瓶前,他慢慢地顿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花瓶。这么一个小瓶子,自然藏不了刺客。壮大了胆子,伸手,从里面掏出一只湿漉漉的小盒子状的东西。这个,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小破的时候,她似乎可以与这里面的神仙说话。 歌声还在重复。小破当时按了哪些按钮,他记不大清楚,只记得最后似乎按了那个绿色的按钮。 径直地按向了绿色按钮,歌声总算是停止了。他暗暗舒了一口气。当真是从未听过如此难听的歌声。 就在他准备把怪盒子重新丢回花瓶里的时候,那个‘神仙’说话了。 “等等!等等!别扔回去!” 流陵忐忑地收回了手,将耳朵贴了上去,跃跃欲试地问了句,“神仙?” “啊?” “你是神仙吗?”局促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咳咳咳……咳咳……”系统听到他如此说,猛咳了一阵,在停下来时,笑道,“没错。” “神仙大人,朕……不,我想求您一件事。”流陵跪在地上,虔诚地叩了三个响头。 “这……本神是很忙的,没空帮你实现愿望。这次本神来召唤你,只是有事需要告诉你。” “神仙请指示。” “卓姜她,或者说是小破她,就要死了。”系统沉了声音,严肃地说道,“灰飞烟灭。” “求神仙大人救救她!朕……我定生生世世供奉您!”流陵焦急地又是连连叩头,“请神仙大人一定要救救她!” “本神可不能坏了规矩,不过……本神看你虔诚,愿意给你指一条道路。” “请神仙大人指教。” “卓……小破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你该是明白。”听得流陵的应和,系统继续说道,“当她这具身体死去,她的灵魂因为未在这个世界记录,所以,身体死后灵魂将会一同消散。永生永世将不会出现小破这么一个人。除非……”系统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除非什么?”流陵皱紧了眉头。 “除非由她亲手杀了你。” “什么?” “你大概不知,小破来到这个世界,是背负着杀死你的任务。她只有完成了任务才可以去下一个世界完成新的任务。直到她去她本来的世界完成任务,便可以以新的身份留在她原本的世界里。那么,灵魂也不会随着身体消失。所以……要么你死,要么她魂飞魄散,你自己选择。” “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双手微微颤抖,声音里有些哽咽。 “没有。”系统斩钉截铁地回道,“还有,电话费太贵,我好不容易才充值,赶紧挂了吧,记得按红色的按钮。” “等等,最后,可以求您一件事吗?是……”他的眼神闪烁,有一件事,是他一辈子的渴望。 听流陵说完,系统迟疑了几秒,终究应了声,“好。” *** 换上士兵的衣服,卓姜一路上皆是不说话,每当有人问及她属于哪支部队,她皆咿咿呀呀,手上胡乱指一通,假装不会说话的样子。现在正是进军京城的大好时机,那些人又怎会因为一个哑儿而耽误。只令她赶紧回自己的部队。 卓姜埋着头,跟着大部队快步向着皇宫的方向跑去。 一路之上遇到的抵抗之人很少,往日威严的城门,到此时,如同虚设,那些守城的将领要么直接投降,要么逃跑,偶有爱国之士,径直地从城楼之上跳下自尽。不过一上午的时间,炎军已经攻到了皇宫之前。卓姜暗暗唏嘘,流陵的实力似乎比她之前所想的还要不堪一击。 皇宫门前,她到是见到了一个眼熟之人。白衣白发,还是那副仙人模样。她摸摸脸颊,当初他的一巴掌,现在还隐隐能想起那时的疼痛。 许尚文一身戎装,从军队中骑马踱了出来,“西昭皇室已经如同强弩之末,还请国师大人看清大局,莫要做无谓的抵抗。” “叛贼!休要多说!有我在一日,便不会让尔等进入皇宫一步!”国师冷笑,纵身一跃,跳至宫门之上,厉喝道,“布阵!” 只见从宫门之上,迅速地跳下两个白衣弟子,站在城门两侧。手上,做着她不懂的动作,嘴唇上下合着,似乎念着什么。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出现了。她警惕地往周围看去,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另外七个方位上皆各站着两名白衣弟子,将攻进来的大军团团围住。 许尚文察觉到不对,举起□□,命令众将,“杀进皇宫去!” “杀!”浩浩荡荡一片回音。激昂的士气,狂涌的兵马,伴随着战鼓声冲了过去。 然而谁都没注意到,站在宫门之上的国师,悄然勾起了唇角,冷漠地说道,“第一重,无。” 仿佛是一瞬间,原本正当顶的太阳在模糊中慢慢消失了。浓浓的烟雾弥漫在大军之中,挡住了一切可以看见的事物。奋进的脚步都慢慢停了下来,四处呼喊着,然而什么回音都没有,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走,都是一个人也没有。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她。她脚上一软,跪坐在地上,一股绵软无力的感觉从心底升了起来。 看着脚下无头苍蝇般乱撞的军队,国师嘲讽地哼了哼,“第二重,幻。” 眼前除却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卓姜咬咬牙,艰难地握紧了手里的长矛。就在这时,从前方的白雾之中,走出一人。娉娉婷婷,芙面水眸,一身青黛长裙清雅秀丽,盘起的头发上,还插/着那支熟悉的翠玉簪子。她冲着卓姜伸开双手,笑弯了眼睛,柔声道,“锦儿,快到娘亲这儿来。” “娘亲?”卓姜疑惑地站起身来,“娘亲不是早就死了吗?”在她五岁那年…… 靠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卓姜以长矛直直地对着那个人,愤怒地说道,“你是何人?作何冒充我的娘亲?” “锦儿,你说什么傻话呢。”那女子幽幽地走了过来,蹲下/身子,使自己的头与卓姜齐高,嗔怪地点了点她的脑袋,“莫不是水喝多了,伤了哪里?怎么尽说些糊涂话。” “咦?”卓姜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缩小了,瞧着肥嘟嘟的肉手,那短促的手指真的是她的,身上,小小的衣服湿漉漉的,还往下滴着水珠。 四处望了望,此时,她好似身处一个池塘旁。并着长的柳树,半人高的假山,红色的小水榭……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镇山王府的连云院,是她和娘亲住的地方。 “姐姐!姐姐!”不远处,一个粉衣小女孩儿迈着小步子兴冲冲地朝着她跑了过来。那张熟悉的脸,她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是……凤秀?正确的说法,该是小时候的凤秀。 一个念头,蓦地在脑海里出现…… 她把头伸向了池塘,倒影里,肉呼呼的脸颊上,一块小小的叶子形状的胎记,在额头上是那么显眼。不是瑛娘,不是卓姜,不是小金,这是……她本来的身体,是她凤锦。只是,为什么会突然回到她五岁的时候? 莫非,是系统5号把她带回了原来的世界? …… “第三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