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浓香四溢,谢凛只觉头痛欲裂。偏头瞧了眼搁在榻上的锦袍,他揉了揉太阳穴,兀自叹一口气。
今日来平康坊,多半是因周慎的缘故,谢凛不承认也没有法子。
他只想看看,这位被先帝挑中的驸马,私下到底有多孟浪。
眼下瞧见了,谢凛才觉自己有多可笑。
他并没有换连翘拿来的衣裳,径自披上大氅。
且说东次间的姜姒,因着谢凛将连翘赶了出来,姜姒只觉他装腔。
不过既然他不喜连翘这般身姿婀娜,热情奔放款儿的,那她便给他送个娇软欲滴的去,看谢凛还能不能撑得住。
姜姒斜在软榻上吃着冷酒,随时注意着那头的动向。
半晌过去,没了声儿。姜姒冷嘁,当是成了。不成想房妈妈推门而入,朝着姜姒摇了摇头。
姜姒挑眉,“怎么,这个也不成?”
“不成,连人带衣服被丢了出来。”
姜姒愣怔,谢凛难不成当真是柳下惠?
她偏不信。
“让止兰去。”怎么也得拖到那边事成。
这个止兰原是朝中一个四品官员的嫡女,家中败落之前也是盛京城有名的才女,父亲虽官职不高,那会儿说媒的人也是几乎要将门槛踩烂了的。
谢凛不喜风尘女子,止兰这样卖艺不卖身的才女,同他应是能说到一块儿去的。
姜姒等的无趣,干脆闭上眼,堂间竹帘后还有姑娘替她弹着琵琶小调,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唱着。
不多时,房妈妈又来道:“止兰哭着跑了出来……”
姜姒直起身,“怎会?”
止兰她是见过的,模样上乘,性情恬静,且饱读诗书,谢凛竟也瞧不上?
“止兰说,世子爷叫她莫要有辱了斯文……”
姜姒闻言呛了口冷酒,咳到停不下来。
丹青连忙替她顺背,“公主可别再吃冷酒了。”
姜姒摆摆手站起身,气愤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谢凛还想上天不成?”
难道真如连翘所言,要给他送个脔童进去才尽兴?
可天色已晚,她上哪儿去找男倌来。
就在姜姒胡思乱想之际,房妈妈快速瞥了她一眼,支支吾吾道:
“止兰有句话,让老奴带给公主。”
“说。”
“世子爷道,让公主亲自去见他。”
“……”
姜姒惊讶,谢凛竟然知道她在这儿?
果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他吗?
其实在连翘后,又有女子不停地被送进谢凛屋中,他便猜到有人搞鬼。再联想今日之事,不难猜出这幕后推手就是那位骄纵的温宪公主了。
谢凛原没想拆穿她,只是姜姒越来越得寸进尺,他倒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姜姒冷着脸跨入雅间时,谢凛正背对着门,望着临安街一角,听到身后脚步声他才慢慢转身。
只听得姜姒冷笑一声。
“原来谢大人也喜欢来这烟花之地呀,还真没瞧出来。”
上来便是冷嘲热讽,对谢凛来说已是司空见惯。
姜姒向来如此,喜欢玩这种拙劣的小把戏。
自她八岁那年二人初次见面后,姜姒每回见面总是要给他添堵,仿佛瞧谢凛不舒爽,她便开心些。
男人反唇相讥:“托公主的福。”
给他送了这么些姑娘。
“只是不知我这平康坊里的姑娘们怎么就不能讨谢大人欢心了,竟一个个都被赶了出来。”
“还是说谢大人眼高于顶,这些姑娘都满足不了你的胃口。”
谢凛望着她,他的眸底泛着冷意,眉梢轻挑:
“公主如此埋汰臣,还是为着小时候的事么?”
听他陡然提起幼时的事,姜姒好整以暇扬着的嘴角缓缓沉下。
那是她作为公主以来最丢脸的时刻,谢凛的视若无睹,对那时的姜姒来说是羞辱。
也是姜姒最不愿提及的过往。
少女脸色缓缓沉下,心底却又不愿意承认,眼下倏地被谢凛挑起,顿时愤愤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宫哪还记得那些不重要的事。”
姜姒眼神飘忽,持起桌上的酒杯就喝了一口。
没成想平康坊为谢凛准备的酒皆是烈酒,哪里是姜姒平日里喝的。
她猛地咳了起来,却仍强装镇定。
谢凛眼底闪过几分无奈,替姜姒倒了杯热茶,推到她跟前。
姜姒没接,傲娇道:“总之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坏我好事。”
谢凛轻嗤:“公主特意将云阳侯世子招到这儿来,若臣没猜错,公主是想借此事退婚?”
谢凛聪明,稍一盘算便知道姜姒想要做什么。
“是又如何?”姜姒扬起天鹅颈,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