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贺兰珀2(1 / 1)木樨传首页

女人睡得迷迷糊糊,不甚安稳,她觉得有些口渴,想坐起来喝口水,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就看见床边坐着一个黑黑的人影,吓了一大跳,顾不上会否挣裂伤口,飞快爬起来,捞着被子把自己裹紧,往角落里缩过去,缩成一小团。    “是我,别怕。”  女人不明白大半夜的贺兰珀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过贺兰珀接下来就给出解释,“从书房回来,路过此处,就过来看看。我本来要走,没想到你却醒了,吓着你了?”    女人还是紧紧抱着被子,一声不吭。    屋里没有点灯,看不清她是个什么表情,贺兰珀想到白日里见到的那张脸,手指先于脑子弹了弹,女人都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动作,灯就亮了。    贺兰珀说,“双云和我说,你可能不会说话。我问过肖程,他说你的嗓子没有问题。你是不能说,还是不愿意说?”  女人在角落里瑟缩许久,贺兰珀等的几乎丧失耐心,才见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有人说,只能干活,如果说话,会被杀死。”    贺兰珀见过的许多西域人都不会讲汉话,她说的不流利,却咬字清晰,最主要的是她的声音极美,简单的词句被她说出来,却像唱歌一般婉转动听。    贺兰珀突然想碰碰她的脸,却只抬手压在床榻上,安抚道,“你在我身边,不会有人杀你,也没有人敢杀你。”  女人目光怔忪,眼神却清澈无比,像一头迷途的小鹿。    贺兰珀希望她再说话,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垂着头,手指无意识描绘着被面精致的花纹。她的脖子又细又长,暴露在贺兰珀眼底的皮肤犹如藕粉色的玉,年轻,稚嫩,滑腻。    贺兰珀移开视线,笑着说,“没有名字吗?也是了,成了奴隶,之前的名字就不能再用。那我给你起一个。”  贺兰珀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柔,女人偷偷瞄了他一眼,似乎怕他发现,小心翼翼的。  只是已经被发现了。坐的这么近,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贺兰珀环顾房间,看见瓶子里的花枝,“你喜欢桂花?”贺兰珀问,不过没有等她回答喜欢或不喜欢,他已经有了决定,“以后就叫你木樨。”    第二天,双云和明秋捧着绫罗绸缎金银玉饰进来,两人看起来很兴高采烈,对得了木樨这个名字的女人说,“这些都是大人赏的,大人让我们去城里给姑娘做几身好看的衣裳。”  木樨对绸缎不感兴趣,她坐在窗子边梳着头发,小心地把眼底的哀愁藏起来。哀愁这种情绪不能让两个侍女看见,更不能让那个男人看见。    侍女们热热闹闹地给她量了身体的尺寸,明秋拿着尺寸找裁缝去了,留下会梳头的双云给木樨打理她浓密的黑发。  双云给她梳了中原未出阁女子的发髻,又给她穿好了衣裳。  木樨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头上云鬓金钗,身着五晕罗银泥衫和霞样纱襦裙,红地银泥帔子,脚上蹬着柔软的锦履。她几乎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姑娘素装时便已极美,这样打扮出来,分明是天仙下凡了!”双云围着她不停赞叹,“我见姑娘并非完全的西域女子模样,莫不成父母中有人是汉人么?”  木樨抿着嘴唇,唇瓣被她咬得发白,幸好双云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痴缠不休,很快就把话题转向该给她配什么耳环上去了。    午后肖程过来给木樨把脉,诊断后说,“姑娘恢复得不错,接下来几天让双云多带你走动,但也莫走过急过久,记住别用拘在屋里就行。以后我就不用日日过来了,姑娘若是有什么不适,让双云传个话就是。”  贺兰珀身边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女奴隶与他人不同,不敢怠慢,肖程见她不像其他奴隶一样要么畏畏缩缩要么毫无礼数,对她的好感也多于旁人,说的话就显得体贴柔和些。  木樨在送他的时候轻轻说了声谢谢,谢得肖程受宠若惊。    她们住的地方是贺兰珀在金城郡中的府邸,木樨住的这个小院叫丹桂园,肖程让木樨适量运动,双云想了半天,提议道,“不然我们去采桂花做蜜糖如何?”  丹桂园后面就是一小片桂花林,这个天气里开得十分好,不远,绕过屋子和小池塘就是了。明秋每天往水罐里插的桂花就是在那里折的。    明秋没有去,她在屋子里捯饬湿香丸,要把木樨那些新作好的衣裳薰一熏。木樨没有见过这个,觉得新奇有趣,但是架不住双云要去采桂花的劲头。明秋就说,“姑娘对这个感兴趣,等你们回来了,我教你调香就是。”  木樨这才跟着双云去了。    贺兰珀白日里在军营里待了大半天,过午才回城,路上被事情耽搁,进府时已是傍晚时分。侍从跟在他身后又是接披风又是递擦汗绢子,向他禀报上午上门来访的客人以及需要转递的话。    贺兰珀听着,在入后院的圆门处做了个停顿,“木樨今日在做什么?”  侍从一愣,这是大人第一次问起女奴隶,那女人果真是与众不同的。他愣后忙说,“一整日都在丹桂园,没有外出。肖大夫说她的伤恢复的挺好,以后应该多走动。”    贺兰珀摆摆手,“你不必跟着了。”抬脚便往丹桂园去。  他在长廊下看见了提着小竹篮的木樨和侍女双云。    她穿得不同往日,因为肤白,有颜色的衣裳在她身上便像是活了一般,绿叶之中唯有她是绯红色,像一朵开在枝头的牡丹。    仔细摘着桂花的木樨格外乖巧,之前一直没有细看,其实她不过十五六岁,因为生得太过明艳,就让人忽略了她的年龄。  贺兰珀想,自己行军在外已有两年之久,是该有个女人近身伺候了。在他看来,木樨恰好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木樨先看到了贺兰珀,行礼时惊慌得差点扔掉手中的竹篮。双云也行礼,贺兰珀摆摆手,她识趣地从旁退下。木樨更显慌张,想走跟着双云离开却又不敢,眼睁睁看着还未褪下戎装的男人走近。  贺兰珀挨近了才看见竹篮底已经铺了薄薄一层金黄色的桂花。  “采桂花做什么?”贺兰珀问。  木樨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双云说,采来做蜜吃。”  贺兰珀含着笑说,“做好了我可有口福尝一尝么?”  “嗯?”木樨抬起眼睛错愕地看着他,黑眼珠亮得几乎在发光。    “你跟我来。”贺兰珀说。  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不动,便伸手出来召唤她,“过来。”  木樨抓着竹篮的提手,把为了方便采花而撸起来的袖子放下来,这才跟了上去。    贺兰珀带她去了书房。书房里一半是书架和堆得满满的书册,另一半是兵器架子,陈列了好几把宝剑和长戟,寒光森森,这让木樨站在书房门口,怎么都不敢再往前一步了。    贺兰珀笑她,“胆子就这么小,那时候为我挡剑的勇气又是从哪里借来的?”  木樨看着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她快要哭出来了。    贺兰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把她打横抱起来,木樨这一下吓得狠了,尖叫着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受惊的鸟儿似的扑棱着往他怀里钻。  贺兰珀抱着她进了书房,“我说过,有我在,你不用怕。”  他把人放在扶手椅里才发现对方真的吓哭了。    哭了也是极美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贺兰珀看她哪里都合自己的心意,样貌好,身量好,惧他怕他但不吵闹,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得他的心。    他帮她擦干眼泪,起身从书架上取了几本书,换掉她手里的竹篮,把书放在她膝上,“你房间里的那几本,是先前的客人读了留在那处的,文字诘屈聱牙,女孩子看来既无趣又无甚用处,我这里有两本游记,比起那个要有趣些,你先看着,改日再叫人上街给你寻些话本子来读。你识得汉字,这很难得,是谁教你的?”    木樨修长的手指抓着那几本游记的书脊,小声说,“镇子里来过一个汉人,是他教我的。”  “学了多久?”  “一年多。”  贺兰珀摸摸她的头发,“一年多就能把汉话说得这样流利,你很聪慧。”    对面就是满满的冷兵器,何况贺兰珀还离她这么近,木樨不可能在这种环境看进去书,她坐在那里,看着大书案后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什么好。  “大人……”她轻声叫他,想告诉他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她就回丹桂园了。    “会沏茶吗?”贺兰珀问。  木樨只知道煮茶,不知道沏茶是什么。  贺兰珀心想以后她要学的东西还不少,自己得挑一个教习嬷嬷过去教教她。他指指书房外间,“那圆桌上的水,倒一杯端给我。”    木樨依言而行。她把杯子小心放在书案的一角,免得男人写字的时候不小心碰翻,正准备退开,猛一下被他捉住了手腕,往那侧轻轻一拽,便踉跄着扑进了他怀里。  她的腰撞到了书案,那杯水最终还是打翻了,咕噜噜滚过来,水打湿了贺兰珀的衣角。    “大人……大人恕罪,我,我……”木樨被吓得不轻,胡乱地用袖子去擦被打湿的地方。  她见过一个女孩儿,不小心把泥水溅到一个小士兵的靴子上,就被抓着头发带走,十几个男人轮流睡了她,最后被一刀切开肚子,扔去了乱葬岗。    贺兰珀握住她到处乱摸的手。木樨顿时心如死灰,她刚从地狱捡回一条命,这么快就要葬送在一杯水上了。  预想中的暴怒与责罚并没有降临,贺兰珀捏着她纤细的手腕,把她抱进怀里,无比温柔地说,“等你的伤养好了,就来我身边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