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异闻如此说,他并没有说“你赢了”,而是说“我输了”,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是平局。”盛雪河强调。
放下弓箭与箭袋的盛雪河,手指处在细微的颤抖中,这是因为肌肉疲劳。也许在中途的时候,盛雪河的手部肌肉就已是强弩之弓。
但他依旧撑了下来,不仅战胜了肉体的疲乏,更战胜了精神的威压。
凭借自身坚毅的信念。
听见“平局”,傅异闻失笑摇头。他并不是看不起Beta,而是ABO之间的素质差异是天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拥有天生的优势。
可盛雪河却与占据优势的他打成了平局。
傅异闻是‘强者’,因为他比盛雪河拥有得要多。盛雪河拥有的比他要少,却和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他们看似平局、成绩相当。这时的‘弱者’,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你的10环数比我多,且最后一环离靶心更近。我输了,”这是射箭比赛双方平局时,常用来决定胜负的方式。傅异闻说,“你赢了。”
“恭喜。”
虽然战败,傅异闻看起来却很开心。他的眉眼深邃,当下更显柔和:“我的机甲在我的实验室,这是房间的权限卡。”
盛雪河伸手去接:“谢谢。”
“我叫傅异闻,”傅异闻说,“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盛雪河张了张唇,却被傅异闻抢先一步:“我知道你的名字。”
他们对视着,碧色长空偶有飞鸟掠过,留下一阵长鸣,风声带动枝杈晃动,带走迷蒙的尘埃。
盛雪河说:“我也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
连续二十箭让盛雪河耗费体力,刘教官准许他在一旁休息,不用参与下一环节的训练。
在穿越30米铁丝网来回300趟后,所有Alpha同样筋疲力尽。这时盛雪河的体力已经恢复,可以参与下一场训练。
A1区死寂一片,只有精疲力竭过后的喘息声,平日注重形象的Alpha毫无形象地倒在地上。
“他怎么在休息?”Omega的队伍请假也相对轻松,杨涵上午请假,下午才来。
司杭现在很累,不想说话,但杨涵提的人是盛雪河。他忍住喉咙发锈的疼痛感,嘶哑道:“我们都在休息。”
杨涵:“可他看起来很轻松,和你们完全不同。是不是他走特殊,没有参与训练……”
“杨涵,”司杭突然打断了他,带有质问意味,“他真的靠不入流的手段,抢走过你的……”
他还没说完,杨涵就激动了起来:“我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我以为你是累了,没想到你怀疑我?司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我们初中不在一个学校念,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你怀疑我?”
“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
杨涵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他打开社交软件,将手机砸在司杭的身上。
“你看清楚,是我被威胁,可不是他被威胁。”
看到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司杭愣了愣。上头是以前的聊天记录,大致意思是“离盛雪河远点,别碰盛雪河的东西,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初中毕业晚会的演讲机会,我排练了那么多次……他只是刚转来半年的外籍生,就轻而易举抢走了我的机会。我们学校本来不收外籍生的,但他爸妈有钱有权,什么摆不平?就连老师都让我算了吧,凭什么?就凭他长得好看,就凭他追求者多,就凭他会勾引人吗?”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他不像这样的人。”
“误会?”杨涵冷笑,“你不知道初中的时候,他有多浪啊。我亲眼看到他出入会所,喝得烂醉,他后来还进医院了。我打听过,是陪酒作的。那时候我们才初中!”
先前杨涵只和他说了,盛雪河动用家里关系抢走杨涵演讲机会的事情。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他会毫不犹豫相信杨涵所言,并且厌恶对方这个人。
这些事都是相对保守的司杭没办法接受的。
但他今天近距离接触过盛雪河,又看到盛雪河与傅异闻比赛的风采,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盛雪河是这样的人。
况且,照杨涵这么说,盛雪河家里应该很有钱,为什么要去陪酒,还喝进医院?盛雪河并不缺钱才对。
“他三天两头和我们学校的混混头子逃课,还和一堆Alpha混在一起,这堆Alpha十个有八个都喜欢他。他来者不拒。”
“他就是享受男人被他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总是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实际玩得比谁都开。”
“可偏偏你们Alpha就吃这一套,你们都被他骗了。”
杨涵在流泪:“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司杭。但没想到,你和这些Alpha一样愚蠢、一样可笑,傻乎乎地被他外表欺骗,掉进他的陷阱,变得不像自己。”
“司杭,你不会也喜欢上他了吧?你不会也被他伪装出来的样子吸引了吧?”
“够了。”
司杭听不下去了,他心头很乱。一方面是青梅的泪声俱下,一方面是他自己混乱的认知。
他是一个很高傲的人。
杨涵口中的“盛雪河”,正是他最厌恶的那种人。
杨涵的质问尖锐地扎入他内心,杨涵将他与那群不入流的Alpha相提并论,仿佛他也成为了那些被欺骗的、愚蠢的Alpha。
手指因为紧绷的心绪蜷缩,他看向坐在石阶上的盛雪河,盛雪河像是很困,把头靠在一旁的栏杆上休息。
一个腼腆、害羞的Alpha朝盛雪河走去,小心翼翼地往盛雪河脚边放了一张纸条。像是联系方式,也像是情书。
这个Alpha叫廖柯,相对来说比较柔弱,平日说话细声细语,内向得不像是Alpha。
仿佛应对了杨涵所说,廖柯也盛雪河的假象吸引,掉进他的陷阱,变得不像自己。
‘司杭,你不会也喜欢上他了吧?你不会也被他伪装出来的样子吸引了吧?’
不可能。
他不可能和这群Alpha一样愚蠢。
司杭莫名沉静下来,收回视线,言语又恢复成最开始的傲慢,这是司杭惯有的傲慢。
“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人,别开玩笑了。”
-
国际院课程特殊,许多国际生都会额外报课,因此学院不开设晚自习。军训期间也遵循如此。
在盛雪河冲澡、准备离开军训基地的时候,司杭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军训基地和实验楼很近,平日实验楼也会用军训基地的场地来做实验。又因为地方较偏,大门也不好找。
他听到盛雪河在同人打电话,声音有些无奈:“你站在那里别动,我去找你。”
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口吻,让司杭的脚步一顿。
“我没带。我用你的就行。”
他自认光明磊落,就算讨厌一个人,也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而是明面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现在,他却像是个变态,在角落蹲墙角,偷听他本该看不起的人打电话。
像是迫切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又好像没有任何意义。司杭当然是信任自己的青梅杨涵的,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他信得过对方人品。
那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跟上来?还要躲在角落,害怕被对方发现。
他答不上来。
“superrise!”
从角落跳出一个高大、皮肤较深的Alpha,后背背包,短袖无法包裹的强悍的手臂肌肉下夹有一块滑板。
盛雪河应该是不开心的,因为他在皱眉,然而看到对方,只是责怪地扫了一眼,并未作出实际性的指责。
“吓到了?”王子银凑过来看,盛雪河拧眉躲开。
“你是不是刚训练完。”盛雪河看到对方身上的汗珠。
王子银无奈:“大哥,现在是夏天,热得要死。我训练完洗过澡的,是刚刚被晒出来的。”
“哦。”
盛雪河接过滑板,王子银也帮他拿过书包,举止自然亲昵。
他生得高大,背两个包也不算奇怪。
突然,王子银侧过身,下颌拉出一道凌冽的弧度。他勾起嘴角,将手臂搭在盛雪河肩上。
“哥。”
他在笑:“你被‘老鼠’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