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了,他这一整晚足足读四五本书,偏偏裴千越还听得认真,偶尔风辞走神读错或漏句,都会被他指出来重读。
对这些书这么熟悉干嘛还偏要他读给他听??!
这混账东西真不如回去继续躺着!
风辞把头埋在书册里,气得手痒,甚至没注意到裴千越唇角浮现起一丝极淡极浅、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笑容几乎让他浑身的坚冰都熔化开。
他还想再说什么,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城主,戒律长老请您去议事殿一见。”
裴千越脸上神情一凝,又恢复了以往冰冷的模样。
就连风辞都察觉到身旁这人的气质变化,抬眼朝他看过去,便听裴千越道:“本座闭关期间谁也不见,滚。”
风辞:“……”
在这儿听他读一晚上书了,还闭关呢。
可门外那人又道:“是谢无寒师兄回来了,他……他好像受了重伤。”
这下,就连风辞的脸色也变了。
.
阆风城议事殿在主殿的后方,但平日里其实鲜少使用。
只因阆风城主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做事从不与人商议,也不怎么与阆风城诸位长老来往。因此,也就没有用得上议事殿的地方。
可今日,这里却聚满了人。
“城主到!”
门外有弟子高声喊道,聚在大殿上的人群从两侧分开,纷纷行礼:“见过城主!”
可率先走进来的,却是一位穿着外门弟子服的少年。
风辞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这阵仗,脚步一顿,裴千越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起来吧。”裴千越道。
众人起身,目光却不自觉落在风辞身上。
风辞理解他们为什么感觉奇怪。
议事殿从来只有首座长老,或少数派内核心弟子可以踏足,他一个外门弟子,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止他们奇怪,风辞自己也觉得奇怪。
好端端的,裴千越干嘛把他也带过来?
但裴城主做事向来随性,风辞懒得过多追问。反正,他也很想知道谢无寒这是怎么回事。
谢无寒如今也在议事殿内。
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裸露在外的手臂和颈侧都缠着绷带,看上去的确伤得很重。在裴千越进来时,他本也想起身行礼,却竟没起得来,脸色苍白地跌了回去。
裴千越沉声问:“怎么回事?”
谢无寒轻咳两声,气若游丝:“是无涯谷。”
谢无寒奉命调查仙门之祸,昨日他接到无涯谷的飞鸢求助,说他们遭遇突袭,死伤惨重。谢无寒当即率弟子赶去营救,竟在无涯谷见到了那幕后真凶。
裴千越:“所以,是那凶手将你伤成这样?”
“是。”谢无寒道,“无涯谷地势险峻,其中更是迷雾笼罩,易守难攻。他们在遇袭时便开启了封山大阵,因此那凶手并未得逞。可同时……咳咳,他们也被困在了大阵之中,十分危急。”
风辞敛下眼,若有所思。
“好生猖狂!”
说话的是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他一头雪白银丝束冠,模样瞧着威严庄重:“那凶手在外屡次屠杀仙门同道,如今还敢伤我阆风城弟子。城主,此仇不报,我阆风城以后如何在这修真界立足?”
裴千越没有理会。
他只是静静立在原地,微低着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五个月来,你是第一个与那真凶交手,还从他手中逃出来的人。”许久,裴千越才悠悠开口,“你可看清了他的模样?”
谢无寒摇头:“昨晚天色太暗,对方又以面具覆脸,头戴兜帽,弟子没有看清。只看出……对方似乎是个男子身形。”
这特征说出来和没说没什么区别。
风辞还想再细问,却见裴千越点了点头:“好。”
“立即挑选一批弟子,随本座前往无涯谷,此番必要将那真凶捉拿。”裴千越回头,面向方才那位老者,“戒律长老,如此,阆风城的颜面可有所挽回?”
戒律长老俯身朝他行了一礼:“城主英明!”
殿内其他人也跟着俯身:“城主英明!”
整个大殿之上,只有风辞没有跪地行礼。他偏头望着裴千越的侧脸,眉头轻轻蹙起。
裴千越才刚刚醒来,识海还没有完全恢复稳定,他现在其实并不适宜下山,更何况是去追查那幕后真凶。
而且……
不知为何,风辞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裴千越忽然道:“你也去。”
风辞愣了愣神,后知后觉意识到裴千越是在和他说话:“我?”
“城主,这不妥吧。”戒律长老掌管派内门规,当即反对,“外门弟子通常不得下山历练和执行任务,此番若为了这一名弟子破例,恐怕其他弟子会心有不满,这——”
“不妥?”裴千越低声打断。
他语调淡淡,听不出喜怒,却叫戒律长老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这门规是仙逝的前城主定下的,我等晚辈不敢忤逆。”
殿内一片死寂,话题中心的风辞倒不怎么在乎。
裴千越身体状况未明,风辞放心不下,自然是要一道去无涯谷的。他们愿意让他跟去最好,如果不让……他也还有别的法子。
片刻后,裴千越道:“你说得对,的确不妥。”
接着,他转身,面对风辞,平静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座的亲传弟子。乖徒儿,随为师去无涯谷。”
风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