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那边，却是愁得不见云开。　　　　怎么闺女就一定要嫁人呢？爹娘到底是个怎么想法？　　　　她倒在床上，心思沉重。她有些恼恨自己无用，到现下都没想出赚钱的好法子来。若是她能挣得银钱，说不准爹娘立场就没这般坚定了。　　　　方才他们说话的嗓音不算小，莫小雨听了个囫囵，这会见大姐这般神态，轻步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喊了句，“大姐。”　　　　“嗯，怎么了？”小冉起身看着莫小雨，低声问道。她便是心里存气，也不会迁怒到旁的人身上，更何况是对着她一惯宠爱的幺妹身上。　　　　“成亲不好玩吗？你为什么觉着害怕呀？”莫小雨问。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对成亲这事，只有个半懂模糊的概念，自是不能体会到小冉的苦楚。　　　　她摸摸幺妹的头，笑容有些苦，“成亲这事，可不是玩闹，也不是自己便能说准好不好的，叫我如何不害怕。你还小，等到过几年，你就懂了。”　　　　“我懂！我听二丫说，她姐姐就觉着成亲很好，时常同她说这些，就连她爹娘，也觉着很好。他们都说，成亲就是件好事，能让家里变好，现在他们家连肉都时常能吃上了呢。”莫小雨被小冉这话刺激到，吧啦吧啦搬出自己认为很懂的话来。　　　　小冉一怔。　　　　幺妹说的二丫，她要是没记错，该是村中游李家的人。那她的姐姐，就该是李家大丫了。这个李家大丫，可是了不得的。　　　　先前不知怎么的，她竟找了份镇上富户的丫鬟差事干，听说每月能有半两银钱，在这一带，可是了不得的了。李家人靠着这闺女的月钱，改善了家里的伙食不说，还起了间瓦房，一家子早早就搬出前头的旧屋茅草房。　　　　而后，没多久光景，便听得她怀了那户老爷的孩子，被抬成三房，他们家，自是也跟着吃香喝辣了。　　　　这世道，对清白女子去当小妾，并没有什么偏见，这从别人嘴里流着的一句话，可以窥见一二：宁当富人妾，莫当穷人.妻。　　　　可见，当妻还是妾，并不重要，重要的时，能否过上富足的生活。这些观念，小冉其实是有些不耻的。　　　　为了过上好日子，将自己委身那些甚至可以当自己爹的老男人，算是什么正道。不过，听说这些观念，在镇上颇为盛行，他们这些小乡野，倒是少有。　　　　但，不代表没有，小冉记着，自那大丫之后，这股风气便开始盛行起来，他们家吃到这甜头，把二丫也送去一富户当了妾。　　　　前世他们不察，让幺妹跟着二丫一块玩耍，时日久了，这想法也受了些影响，到了说亲年纪时，跟爹娘大闹了一场，说什么想嫁给哪家富户做小的，被爹气急扇了一巴掌，又关在家里折腾了好一阵，才不甚情愿地嫁给了最后的夫君。　　　　也是因着这个，幺妹初嫁时，对夫家人态度算不上好，这一来二去冷了婆婆的心，后边吃了些苦头。如今重来，小冉自是不能让这事再发生。　　　　“雨儿，这些话，全是二丫与你说的么？”小冉装作很随意地问。　　　　“对呀。”莫小雨以为大姐是认同了自己也懂这些，眉眼带上了些得意，“她还说，她及笄了也要嫁人呢。大姐，你不用害怕啊，要是对方敢欺负你，我就跟爹爹哥哥去帮你讨回来！”　　　　她握紧拳头，挥了挥，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叫小冉看的心里头发酸。　　　　她的幺妹，虽然调皮了些，但其实懂事又护短，若不是被人分说，怎么会跟爹娘闹僵，好几年都不肯回家。　　　　她摸摸莫小雨的头，笑笑，“我知道，我家雨儿最疼大姐了。”　　　　莫小雨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我的姐姐呀，总不能叫别人欺负了去不是。”　　　　“咱们家雨儿这么会疼人，我得犒劳犒劳她。”小冉故意逗道，“要不，绣个新荷包送给她好了。”　　　　莫小雨没应，眼睛子骨碌碌一转，才道：“大姐，雨儿她不想要荷包，她那个还好好的呢……要不，你给我缝双鞋吧，我的鞋子破了一点，走出去好丢面子啊，二丫他们老笑我。”　　　　说到后边，莫小雨有些委屈地嘟起嘴。　　　　这话她也跟莫母说过，但因她是穿着鞋出去耍才弄坏的，莫母心里发恼，不肯给她缝新的，说早先她叮嘱了她不听，现下就吃吃自己造的苦果。　　　　可怜见的，因这双鞋，她被二丫他们笑好几回了。莫小雨气得够呛却又没法子。　　　　小冉一顿，故意问，“二丫不是跟你要好么，怎么你鞋子破了些，她就要笑你呀？”　　　　莫小雨气涨了脸，却不知该如何跟自家大姐解释，她那些要好小伙伴都这样，有时她穿的衣服有补丁，也是要被笑的。　　　　看着大姐一无所知，面色柔和，眼带疑惑地看着自己，莫小雨突然觉得不堪，不想与她说这些闹心事。　　　　“她一向这么多事的。”莫小雨含糊道，转移注意力般摆摆手，“哎呀，我们不说她了。大姐，你就帮我缝双新鞋嘛，我保证不穿出去耍了，留着过年过节。”　　　　说完，还似模似样地举起手。　　　　小冉被她逗笑，“好了好了，给你缝，好吧。”　　　　莫小雨这才笑了。　　　　许是重生的缘故，看着幺妹现今只有她那双儿女差不多年纪，天真又活泼，原先的爱护里边悄然杂了些慈母的疼惜，哪里还受得住这般哀求。　　　　她伸手摸摸幺妹的头，暗想这几日便要挑个机会，叫幺妹断了跟那二丫的往来。　　　　莫小雨微低着头，任大姐抚摸，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小脸上因羞赫，略略发红。　　　　她的大姐，好似比以前还温柔了，比娘亲还要好哩。　　　　因着下雨，倒没什么事可干，小冉坐着，一会想着自己的亲事，一会又想到了幺妹跟二丫的事，脑子乱糟糟的没个清净，人躁得很。　　　　她咬唇，掏出了针线箩。她想着既然应了幺妹，也不好耽搁住，正好她顺着做事借个清净。　　　　她秉了那些个思绪，沉静下来，一心扑在纳鞋底上，心境竟慢慢平缓下来。　　　　一针一线不断往返交复，紧实密致的边脚渐显形，寻了一番也不见针脚，小冉缓缓露出个笑。　　　　她的闺女，最喜她做的衣裳鞋子，直说穿着舒坦不硌身。说那话时，脸上总会露出个大大的笑，显出双颊的酒窝，可爱得招人疼。不仅嘴甜，也馋得厉害，不时拉着儿子一块，要她弄些小玩意给他们吃。　　　　得亏村里的阿俏姐是个手巧的，会捣腾这些小零嘴，她跟着学了些，倒是足以应付两个小调皮蛋……　　　　小冉一顿。等等，小零嘴？　　　　她怎么前头倒没想到这茬。　　　　记着有回顾子安回来，尝了她做的卤味小鸡爪，直说好吃，味道比起镇上卖的也不差。鸡鸭的爪子，因为没什么肉，不值什么钱，几个铜板就能买足份量，她也是为给一双儿女解馋，才买回来捣弄的，哪里会想到镇上竟有人卖这些，那会她还笑着问他：镇上竟还有卖这些不值钱玩意的？可有人帮衬？　　　　顾子安认真地点头，说那店铺虽卖价高，但生意兴隆，有不少大户人家帮衬。那些大户人家，平日山珍海味惯吃的，早便腻喉了那些大鱼大肉，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误打误撞的，竟对了些老爷夫人的偏好，这一来二去口碑立下，倒引得不少大户人家的光顾，生意渐兴隆。　　　　那会咋闻，小冉只觉怪诞唏嘘，只道那些人是银钱富足不知道咋使唤，竟高价买这些不值钱玩意，平白当了大水鱼。　　　　这会再回想过来，可不就觉着这是自己的机会。　　　　那会听顾子安的语气，那店铺该是新开不久，算算日子，少则也是几年后的事，若她先做，倒是抢得了先机。　　　　若卖它个几年，应是能积攒下些买客，再则说，自己不卖高价，便是那店再开，也不怕自己做不下去。　　　　小冉越想，越觉着可行，恨不得现在便去镇上打探打探情况，为自己做打算。　　　　当然，也只是想想，她哪来的借口到镇上去，咋提出少不得叫爹娘怀疑，亲事本就跟他们闹了不快，小冉可不想再惹二老注意，紧紧盯着她。　　　　见雨停歇后，她自寻了个借口上柳儿家去。因昨天柳儿出去耽搁了会，今日母女俩才彻底收好尾，她们拿布包收拾起来，预着明天拿到镇上去交货。　　　　小冉过来，听闻，拉着柳儿又一次拜托她帮着留意镇上的摊铺，柳儿应下，又笑骂她居然不放心自己，竟再跑来一趟。　　　　小冉笑着赔不是，又拿不经意的口吻，让柳儿帮着注意镇上有没有买爪类等小零嘴的当铺。柳儿的反应就跟她当初一般，笑了一场后问她莫不是怔了，怎会有这种店铺。　　　　小冉无法细分说，只能软声求着让她应了。柳儿嘴上“嗯嗯”应承，心里却不以为意。她哪里会想到，日后这些小玩意，让莫家赚了不少银钱。　　　　这里暂且按下不提。　　　　因她的叛逆心思，莫母心里发愁，晚上逮着洗碗的空隙，就先开说了一回，小冉分辨不过她，反被念得头有些大，一时心有戚戚焉。　　　　之后几日，一见莫母有这架势，便立马寻借口避开。说不过，她还不能避开么。　　　　而据柳儿带回来的消息说，镇上除却那些酒楼脂粉铺，小摊就属小吃食最为多，至于她说的那个卖爪类等零嘴物什的，影都没见着个。　　　　小冉自是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