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女人很少会想起过去。
“若茗,不要怕,把你刚才想到的故事告诉我,嗯?”她用‘故事’这个词来形容她的过去,也变相地将她代入了第三者的视角。
果然,年轻的女人开始断断续续地回忆。
“做午饭,很急,因为弟弟中午要放学了。”
“初中食堂很贵的,好在家里离学校近,中午回来吃不止便宜,还可以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他要上高中了,我得把攒着的钱给他,让他去城里,离这个家远点。”
“小燕你知道吗?我弟弟特别聪明,老师说了,如果他高中也能以这样的成绩保持下去,就能被保送去大学。”
……
十句话里,有五句都围绕着聪明的弟弟。
剩下的五句话,听起来则是无关紧要的,或许是日常生活,又或许是邻里琐事。
祁青暮双手紧握,眼眶中的热意翻涌,他努力克制着,不让破碎的哭泣声溢出喉咙。
何燕一边安抚着女人,一边抽空查看祁青暮的情况,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
说到后面,女人的记忆开始混乱,精神也不是很充足。她中午没有午睡,因为不是很困,现在说了这么多话,再加上意识模糊,也渐渐的产生了困意。
见状,何燕带着女人往她的病房里走,路过祁青暮的时候,困得有些睁开眼的女人忽然停了下来,侧头看着祁青暮。
“你长得像我弟弟。”她说:“我弟弟长大了,也会像你一样好看。”
祁青暮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何燕把女人带回了房间,并像往常一样看着她入睡后,才放心地退了出来。
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坐着的青年神情呆滞,看起来仿佛陷进了回忆的魔障中,难以走出。
何燕对女人的了解还是从师弟那里知道的,看着精神状态也不算特别好的祁青暮,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从未跟祁青暮单独聊过。
“有时间吗?”何燕问:“有时间的话,去我办公室聊聊?”
祁青暮抬起头,停顿了一会儿,才应道:“嗯。”
何燕的办公室就在病房的不远处,这是一件单人办公室,空间不大。何燕招呼祁青暮坐在沙发上,她去冲了两杯速溶咖啡端过来,像对待朋友一样坐到了祁青暮的对面。
这场谈话由此展开,不是医生对病患家属,而是朋友对朋友。
“我带她跑过一次。”祁青暮手里捧着咖啡杯,神情麻木地说起过去,“就是初三的时候,我提前买好了客车票,也收拾好了行李,中午回家之后没有吃饭,直接带着她跑。”
何燕垂眸,没有出声,但已经料想到了结果。
果然,祁青暮后面的话,让她感觉心脏被揪得难受。
“没跑掉,我们被抓回来了。”祁青暮说:“他们把我单独关起来,只是饿着我,我不知道他们对阿姐做了什么,但是我再出来之后,阿姐已经不见了。”
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祁青暮感觉有些累,空出手抹了一下脸,触到一片湿润。
“擦擦。”何燕递过来纸巾,安慰道:“已经过去了。”
“是的,所以我很珍惜现在。”
“之后呢?”见他的情绪还算稳定,何燕继续问道。
祁青暮顿了顿,道:“我没放弃找她,后来问了许多人,才知道她被卖掉了。我就顺着线索,一点一点找,从大山里的村子再到城市里的红丨灯丨区……”
后面的话,几乎被他含在嘴里。
他不想说,也不愿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何燕眉头紧皱,哄着他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
“最后是这里。”祁青暮艰难地发出声音,“她在流浪,我想带她走,她不记得我,不愿意跟我走。”
“所以你就改了高考志愿?”何燕的语气里透出几分不可置信,“书景跟我说过,以你的成绩上华设绰绰有余。”
华夏设计学院,可以被称作全国最知名的艺术设计学院,在世界学院排名也是名列前茅的。
祁青暮勾了一下唇角,似乎对这些名头和成绩并不在意,甚至有一点嘲讽的感觉。
“何医生,阿姐才是我的全部。”
没有阿姐,他上了什么大学、成为什么知名人物、获得怎样辉煌的成绩,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