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着酒敬了敬水萦鱼,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如果将来在这方面有什么想法,您可以放心地相信明光。”
他说:“水老师是大家都尊重的艺术家。”
艺术家这个名号对于水萦鱼现在这个年纪的omega未免太大,她轻皱起眉,“艺术家不敢当。”
“不过是个普通演员而已。”
她不喜欢任严的恭维,这让她感觉到某种说不清楚的冒犯。
任严刚坐下就被身边的黎微似有似无地横了一眼,弄得他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
他说完后水萦鱼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就连一向得体的微笑也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再应付了几个人之后就起身说要去一下洗手间。
她走出包厢,黎微瞥了任严一眼。
任严见状立刻说道:“啊——小黎,好像还有几个菜没上呢啊?你去催催。”
黎微顺势站起来往外走,落几步跟着进了洗手间。
因此水萦鱼整理好情绪走出来时,正好撞见黎微站在盥洗台前洗手,也不知道洗了多久,那双原本白皙的手被洗得有些泛红,而手的主人见她看过来,还挺乐呵地露出个微笑。
“真巧呀,水小姐。”
黎微长了张极具攻击性的脸,中性的短发和眼尾上挑的瑞凤眼中和了女性五官的柔和,再加上alpha惯有的健朗气质和她这么个乖巧的微笑,扑面而来的违和感逗得水萦鱼没忍住笑起来。
当然不会是什么明朗的笑容,只是一点点笑,有一点勉强,乍看起来有种被强迫的不情愿。
然而这才是她最真实的笑容,即使不够真挚、不够开朗。
她总是为自己本来的笑容感到自卑,所以笑得越来越收敛,甚至不敢真正地笑出来,因为笑容的丑陋。
“水小姐笑起来也很漂亮。”黎微终于洗完手,抽了张纸慢条斯理擦拭着。
水萦鱼抬起头看她一眼,深深的眼神里带了点探究意味。
“黎微,你说身为明光这种公司的总裁,他的生活,他的内心,都该是什么样的?”
她俯下身让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盖住整个手背,因此错过黎微眼中闪过的怔愣。
“你说任严心里想的会是些什么?”
黎微心下一松,抿出一个轻快的笑。
“任总只是个商人,商人大多不会在意旁人的感受,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她不急不缓说着,就像搂住后猎物逐渐收起的网,没有一丝急躁。
“水小姐不必在意他们说的,做你想做的就好了。”
她抿着唇露出一个乖顺的笑。
“可人无法永远坚持自我。”水萦鱼用这样一句消极的话反驳她的鼓励。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是坚持自我。”黎微也反驳她。
水萦鱼微微挑眉用疑惑的表情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生命的意义在于自我取悦,除去生存的必须,我们最应该做的是如何让自己开心,而不是如何让他人开心。”
“人总是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取悦他人不自觉变成痛苦的悲剧。”
她说得一本正经,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水萦鱼直直望着她,望了一会儿“噗嗤”一下笑起来,笑得很好看,黎微第一次见她这样笑出声,莫名有些叫人心慌的不真实感。
“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和人在洗手间门口讨论与生命意义有关的哲学问题。”她笑着说。
黎微愣了一下,而后试探问道:“那感觉怎么样?”
“挺不错的。”
于是黎微也跟着她笑起来,气氛一时间好像很轻松,却又不完全是这样的。
“水小姐,任总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接受一些轻松一点的综艺剧本。”
黎微问起时,两人正在回去的路上,又是长长的走廊,亮堂的灯光照得瓷切的纯白地砖也有了金碧辉煌的感觉。
水萦鱼根据内心想法如实拒绝道:“我没接过综艺,也对这种事情没兴趣。”
因为眼前的人是她,所以才这么直白地说出心里的想法。
“一点也不喜欢,一点也不愿意吗?”
“嗯。”水萦鱼语气淡漠,“一点也不喜欢。”
黎微微笑道:“那就不去。”
她的笑顺从乖巧,与她这个人本身的气质格格不入。
她们一起回到了包厢,收起脸上的笑,强装出不合年纪的成熟,忙碌于暗流涌动的博弈场。
水萦鱼拒绝了明光的邀请,拒绝了黎微的邀请,但还有很多别的虎视眈眈着的,隐在暗处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