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
水萦鱼不接话。
黎微抬起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又变回了熟悉的乖巧狗狗模样。
但是不久前的那副模样,对方冷冷的目光审视地落在自己身上,激起密密麻麻的森冷,以及不寒而栗的恐惧。
她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就像在陷阱笼边缘徘徊的小鸟,笼子里是美味的食物,她以为自己是觅食者,实际上只是觅食者眼里的猎物。
可笑的作弄。
她深吸一口气,想要说点什么,抬眼与黎微对视,这已经成了无法克服的习惯,即使她正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冷漠。
虚假的乖巧表情,原本给人的可爱感受,到此时全都变成了深深的讽刺。
她以为黎微只是个普通的alpha,与自己有许多普通的相似,包括灵魂上的契合。
她以为这些都是对方真实的表现。
她并不是不能接受欺骗。
可是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黎微与母亲站在同一方向,她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慌神色。
事情因此变得无法轻易挽回。
黎微因为她的默不作声逐渐恐慌起来。
“水小姐。”她的语调愈发可怜,哀求的意味愈发浓烈。
水萦鱼不想搭理,冷冷地别开脸。
至于慕念,她倒是迫切地想要两人立马握手言和,立马凑成开开心心一对天作之合,为她永远解除后顾之忧。
然而当前局势她看不明白,却能隐约感觉出来不对劲。
如同干柴遇烈火的不对劲,就像二十多年前,她与水浅的相遇。
此时的感觉与那次几乎一模一样。
她私心想要两人在一起,出于利益,出于争权夺利的想法。
但理性与身为母亲的责任感却无时无刻不在告诫她,此事将要酿成与曾经相似的悲剧。
深深的矛盾致使她保持沉默。
她安静地站在一旁,从面前两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从前自己与水浅的影子。
长久的对峙,水萦鱼扭头看向黎微,黎微反倒不敢与她对视,心虚地垂下目光。
“明光的董事长?”
“毫无用处的虚名,只是个头衔。”黎微说。
水萦鱼冷冷哼一声,“这话说的可真够谦逊。”
“当我不知道董事长什么意思?”
她眼眶渐渐红起来,粉粉的红,孤独地晕出一圈水迹,出人意料地显露出几分落魄可怜,像是马戏团里总被人嘲笑的小丑,正如她此时对自己曾经那些举动的第一感受。
黎微埋着脑袋不敢反驳。
“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水萦鱼说,“但是,但是我们不一样,你骗我。”
她说到后面哽咽得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于是干脆放弃。
“放开我。”她说,即使黎微用的力度很轻,只需要轻轻一挣就能挣开。
她这话反而提醒黎微赶紧收紧力气。
“不要走。”明光的董事长哀求道,“不要走好吗。”
她像个无助的小孩,在最后的时刻鼓起勇气抬起眼,用那双一贯善于伪装的狗狗眼,让水萦鱼分不出真实与虚假。
她以为水萦鱼会妥协,她以为对方愿意妥协,就像以前的许许多多次,看起来委曲求全的是黎微,其实妥协的总是表现得很强势的水萦鱼。
黎微从她那双眸色宁静的眼里看出妥协的趋势。
可是她说的却是:“不可以。”
哄小孩一样。
“黎微,我要走了。”
突兀的两句话,她的语调很平静,像是无波的古井,像是凛冬的湖面,死一般的寂静,找不到任何生机。
她沉静地抽回手,仿佛收回了属于自己的某些东西。
因为她的反应,黎微对自己生出浓浓的失望。
意气风发的新锐alpha,垂头丧气地站在灰白的地毯上,像个认错的小孩,不敢对她的决定做出任何反抗。
黎微听见开门的声音,急急忙忙抬头去看,匆忙的目光只捕捉到一片衣角,被风吹起,又慢慢落下,而后完全消失在眼里。
她怔怔地望着,反应过来后急忙冲到门口,拉开缓缓合上的门,空荡荡的走廊,面前走过穿着小西装的服务员。
那服务员推着个小推车,挡住了黎微望向走廊尽头的目光。
橡胶的车轮滚过光洁的地板,轰隆的声响如同暴雨中第一声猝不及防的惊雷。
后背渗出薄薄的冷汗,她纵目往前张望,被遮挡住的光景慢慢显露,依旧是空无一人的寂寥。
她好像把什么东西弄丢了。
明明想找到对方还有很多办法。
她有很多办法继续与水萦鱼的关系。
但是好像都不一样了。
从水萦鱼用深深的目光望着她,意味深深地说“我们不一样”以后,事态的发展开始出现偏移。
黎微站在八零八的套房门口,奢华昂贵的装饰包裹在灰色的水泥墙外,她茫然地站在原地,疲惫与无力将浑身的斗志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