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琴娘出了白泽书院,准备绕双月湖回府。 安仁县的双月湖在整个逐鹿郡都是远近闻名的,据闻每月十五,湖泊之中都会出现双月倒影,交相呼应,美轮美奂。 今个才十一,没到十五,是故湖边并无多少观景行人十分清净。 难得出门,今日又还空闲,姜琴娘也就打算多走几步路,闲庭轻松一番。 她偏头跟赤朱说:“赤朱,老夫人重视西席的事,回头她要问起来,今日所见所闻照实说,让老夫人定夺,免得……” “姜琴娘!”不善的怒喝猛地响起,像平地炸响的惊雷打断她没说完的话。 姜琴娘回头,就见觍着将军肚,身穿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三十出头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走得近了,她才看清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家对头云家的云二爷云锻。 安仁县周边多桑园,故而县里最多的也是丝绸商贾,然众多的商贾之中,又要数苏家和云家这两家的买卖做的最好。 同行即冤家,所以苏云两家一直以来都不对付。 姜琴娘拧起娥眉,语气淡淡的道:“不知云二爷所为何事?” 云锻摩挲了拇指上戴着的帝王绿扳指,目光深沉地看着姜琴娘,那目光恍若实质,从她白嫩的脸滑到细长的脖颈。 尔后没入绣缠枝莲暗纹的衣领子里,仿佛是要剥了她衣裳一般,灼热滚烫又下流。 “云锻,”姜琴娘当即口吻一重,气得脸都红了,她抬手捂着领子,“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那声音,纵使再厉色,可听在云锻耳里,尾音软软,顿时半边身子都酥了。 他讪笑两声:“我专程来找你,今个天气甚好,不如到我雅茗居去品鉴茶茗,有些话咱们边品边说,如何?” 说着,他竟是胆大包天地伸手来捉姜琴娘细腕,端的是孟浪轻浮。 姜琴娘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半步,婢女赤朱上前,展开双臂护着她,警惕地盯着云锻。 她拂袖侧身,不加掩饰自己的嫌恶:“不必,我同云二爷无甚好谈的。” 那一侧拂,披风微动,银线纹边的素面裙裾跟着翻飞摇曳,妖娆丰腴的身段若隐若现,诱惑又勾人。 云锻喉结滑动,咕噜吞了口唾沫,顿感口干舌燥,他偷偷窥了几眼披风下的玲珑曲线,邪肠蠢动,满脑废料! “姜琴娘,苏家罗云村那片桑园,我以两倍市价收购,另外私底下给你两成红利。”云锻转动扳指的动作快了几分。 姜琴娘欲离开的脚步一顿,被气笑了! “罗云村的桑园非我姜氏所有,云二爷你再问千百次,我也是不会卖的。”她斩钉截铁一口回绝。 云锻恼羞成怒,他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道:“姜氏,你一个三嫁的寡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闻言,姜琴娘眸若晶火,灼灼生辉,显然已经很是愤怒:“我姜氏便是四嫁五嫁,也嫁不到你云锻头上,收了你的龌蹉心思,不然明个城南的云家绸缎庄,我就让它改姓易主!” 云锻气急败坏,一张脸涨得通红,怒瞪面前这个相貌稚嫩似童颜,身段却妙曼如妖精的女人,喘了口粗气。 他不甘心的道:“姜琴娘,你就宁可给苏家当牛做马一辈子?苏家买卖都是你在操持,你要卖桑园,谁敢置啄?三成!我给你三成私利!” 再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更何况姜琴娘还不是泥人! 她虽平素性子绵软和善,也不太喜欢多计较,有时候还稍显嘴笨,可这么些年,苏家一大家子要她养活,适当的时候,她也是能强硬起来的。 比如这会,她面带冷笑,不带任何转圜的道:“没得谈!” 即便她脸长得嫩,一双黑瞳又圆又大,面颊上还有一对甜腻的梨涡,和没及笄的小姑娘似的。 就这般声色厉下,都像是在软糯撒娇,没有半点威慑力。 可云缎不敢小瞧,这寡妇的手段了得,惹急了就和黑寡妇的毒蜘蛛一模一样。 “姜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罗云村桑园日后产出,我分你一半!”云锻已经用上了自己最大的忍耐。 双月湖的水,清绿如明镜,在五月艳阳下,泛出点点银辉,波光粼粼,潋滟生姿,美不胜收。 姜琴娘立在湖泊垂柳边,水中倒影,既美又妖。 云锻就听她说:“我姜氏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 云锻勃然大怒,他自问给足了这女人脸面,谁想她竟是油盐不进。 “哼!”他冷笑连连,压抑多时的邪念宛如决堤洪涝,“今个老子先弄了你,莫说是桑园,整个苏家都是老子的囊中物!” 说着,他大步上前,伸手就朝姜琴娘抓来。 姜琴娘又惊又怒又气,谁能想到青天白日,云锻会狗急跳墙到什么都不顾。 “大夫人,快走!”关键之时,赤朱扑上去抱住云锻。 姜琴娘恨恨剜了云锻一眼,提起裙摆折身就往白泽书院跑,书院里头人多,她只要进了书院,便无所畏惧。 “贱婢,滚开!”邪火夹杂怒火,云锻抬手一巴掌扇过去,正正抽在赤朱脸上,将人打到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他三步并两步,追上姜琴娘,用力拽住她披风,拦腰抱着人就往垂柳树干上按。 “嘶……”姜琴娘后背吃痛,她双手推拒,然女子力道到底逊与男子,非说不像拒绝,反倒好似欲拒还迎。 “云锻!”姜琴娘几欲咬碎银牙,黑眸迸出燎原怒火,“你要干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云锻掐着她的手腕按在头顶,目光落在眼前俏挺浑圆的一双白玉兔上就再撕扯不开。 他喘着粗气,恶声恶气的道:“老子自然要干你!干了你,旁人说起,也是你这个寡妇耐不住寂O寞勾O引的老子!” 他说到这,俯身往她耳边吹了口恶心的热气:“姜寡妇,你嫁三回,怕是早忘了男人的滋味?今个,你成了我的人,苏家也跑不了。” 简直,人财俩得,划算的不能再划算! 姜琴娘指甲掐进手心,愤怒又无助,她深知受了□□,世人也会像云锻说的那样,男人没有不对,总归错的一定是女人!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此时的双月湖畔边并没有其他人。 她眼圈通红,水光泫然,带着一种认命的绝望和妥协,抖着声音说:“云二爷,你到底是想要苏家还是想要我?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保管苏家的一切都能名正言顺的到你手里,包括我,真的,你先放开我,好疼……” 云锻看她一眼,这女人面容嫩若童颜,眼梢泛水光,娇软惹人怜,然她的身子,妖娆勾人,堪称人间极品。 他邪心大起,炽烤的五脏六腑都在痛:“老子等不得,现在就先要了你!” 说着,他埋头进她的脖颈里,汲取幽香,啃咬白嫩。 “云锻!你敢!”姜琴娘色厉内荏,怒不可遏,慌乱地挣扎起来。 地上的赤朱头晕目眩地爬起来,眼前的一幕让她龇牙裂目,“大夫人……” 她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瞅着块大石头,抱起来朝着云锻后脑勺就是两下。 云锻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甩了两下头,慢慢转身,双目赤红地盯着赤朱。 赤朱心下一骇,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大石头,猩红的鲜血触目惊心。 “咚”石头落地,发出巨响。 姜琴娘趁势挣脱开,她反手一掀,想要离云锻远远的。 云锻一个趔趄,脑子还在嗡嗡的响回不过神来,又被推了下,整个人往后两步,轰然栽倒—— “噗通”一声响,水花四溅,波浪滚滚! 姜琴娘亲眼看着,云锻落入双月湖中,他似乎被赤朱砸蒙了,都不晓得泅水浮上来。 片刻,丝丝猩红血迹蔓延上来,波纹一荡,晕染洗涤,消失不见。 赤朱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大夫人,夫人,云二爷是不是被婢子砸死了……” 姜琴娘也是手脚发软,她一抹湿润眼梢,劫后余生般的和赤朱相互支撑搀扶着:“没有,他死不了。” 她看得清楚,赤朱那两下只是将人后脑勺砸伤了,出了血,最多是个外伤,不会要人命。 赤朱哆哆嗦嗦地给她拢好衣衫:“那他,他会不会就此溺死了?” 姜琴娘犹豫不定,云锻会溺死? 正当时,白泽书院里头有人听闻落水的动静,吆喝着一群人遥遥赶了过来。 她心头一紧,用力抓着赤朱小臂:“回府!” 主仆两人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双月湖,还专捡人少的街坊小巷走,待过了两条街,寻了僻静的死巷,姜琴娘后怕地靠在赤朱身上,再忍不住低声涰泣起来。 她不敢去想,要是真让云锻得了手,她又该如何是好? 半个时辰后,姜琴娘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收敛了情绪,又拾掇了番衣裳发髻,看不出多少异常后才抬脚回苏府。 进苏府大门之时,她握住赤朱的手,一字一顿的道:“赤朱记住了,我们今日只见了书院的扶风先生,不曾见过云锻。” 赤朱接连点头,她手心冰凉,这会四肢都还软着:“婢子晓得了。” 姜琴娘勉强笑了笑,她其实也好不到哪去,现在都还紧张怕着。 她习惯地摸帕子,却不想摸了个空:“赤朱,我的帕子可是在你那?” 听闻这话,赤朱脸上出现惊慌:“大夫人,婢子亲眼见你自个收着的……” 赤朱的话没说完,姜琴娘心里已经有了某种很不好的揣测。 “大夫人,会不会是落在双月湖了?”赤朱冷汗涔涔,唇无血色,满目惊恐。 姜琴娘面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扶着门棱,沉默良久后,咬牙道:“你差个嘴严又机灵的婆子帮我去寻一寻。” 赤朱指尖颤抖:“好,婢子这就去安排。” 姜琴娘点了点头,她见赤朱跌跌撞撞找人去了,就又在大门口站了会,定了定神压下多余情绪,抬脚才往自个的汀兰阁去。 可这厢还没走到汀兰阁,苏家老夫人古氏就差人来唤。 气都没缓上一口,姜琴娘只得转脚先行过老夫人古氏的福寿堂一趟。 福寿堂位于苏府中轴线上,距离汀兰阁一刻钟的脚程,倒也不算远,可这会的姜琴娘心神不宁,左眼皮直跳,太阳穴还突突地抽疼,不免心不在焉。 她踏进福寿堂,甫一抬头,就听古氏问:“琴娘见过扶风先生了?学识如何?品行如何?多大年纪?能否过府给重华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