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华抿了抿唇,依旧一言不发。
“要是实在良心难安就让我上床睡吧,这儿太小了。你看,”傅衍伸了伸胳膊腿,“根本伸不开。”
顾卿华侧过头透过黑暗望过去,隐约见他翻身坐了起来。
傅衍笑嘻嘻道:“殿下果然没睡,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疏远燕将军吗?”
黑暗中许久没有回应,在傅衍觉得他是不是思考着睡着了的时候,顾卿华才冷声道:“孤有自己的理由,锦衣公子不需要知道太多。”
傅衍有点受挫,这么久了男主还是这么叫他,多生分呐!还有这话,摆明了是不拿他当自己人啊!也是,亲密度才4,能是什么自己人。
但傅衍此时并不是因为亲密值才问这个问题,而是他必须要掌握当下的情况。燕霜寒究竟是转机还是危变,他得弄明白,这样才能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做。
“怎么不需要?”傅衍缓声道,“我以为如今殿下明白,你我早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顾卿华没有回应,心里却是认同的,只是对他一直还怀有芥蒂……
“殿下可知道,为了救您,拿勒族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吗?”
傅衍突然提起旧事,引顾卿华不由侧耳。
“殿下以为自己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实际不过是我们的人怕殿下会被吓到,敲晕了带走的。”
傅衍回忆着原文内容,半真半假的不紧不慢道,“护送你逃离的一小队禁军对上宋昭里的上千亲卫,你以为你活的下来?是我父亲率族人拼死搏杀,将你带了出来,为了掩盖事实还留下个族中稚童做你的替死羔羊。那孩子也不过十一二的年纪,就这么为了个素不相识的太子殿下,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被火烧的血肉模糊。”
傅衍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却如外面突然亮起的惊雷般炸在顾卿华的心间,他用力握住拳,没想到事实竟会是如此。
在黑暗里仔细听着他的动静,傅衍又给他添了把火:“那夜失态发泄,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有就是,我的丧父之痛。殿下,那夜失去父亲的只是你一人吗?”
“你说什么?!”顾卿华豁然起身,目光灼热似是要烧尽黑暗。
傅衍见好就收不再多言,心里默默道歉,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傅老在天之灵,要不是无计可施完全洗不白,他也不会拿这说事儿。
原身父亲的确在那天死了,却不是死在救顾卿华时,而是早在这一个时辰前便突然没了气息。原文也没写原因,只是说死的蹊跷。后面的救援全是原身下的令,死伤惨重,幼子无辜替死也都是事实。
“为何,”顾卿华声音极冷,细听下还有这一丝颤意,这颤却不是惶恐或惧怕,而是由于愤怒和极深的怨恨,“不早些告诉孤?”
傅衍垂下首,极尽无奈的轻叹一声:“我也没有想到,殿下对我的怨气那么深。况且,留下的孩童也被宋昭里识破,功亏一篑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如今,殿下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这才……”
话未说完,傅衍猛地从小榻上奔下来,足尖极轻的点在地上,瞬间翻身上床将顾卿华单薄的身体压在身下。
顾卿华瞳孔骤缩,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整个人都僵住了。而后愤怒与羞耻瞬间冲上来,额角青筋跳了跳,他堂堂太子,何时受过此等欺辱?!
正欲抬膝将身上人狠狠踢下去,却听傅衍在他颈边低声道:“别动。”
温暖的热气带着好闻的松香混着乳香的味道洒在颈间,微微抚平了顾卿华骤起的暴怒,他依言没有将人推开。
静等了片刻傅衍依旧没有把手脚从他身上挪下来的意思,而外面也没有丝毫异动。
顾卿华面色阴沉愠怒,这疯子,刚说清缘由又来折辱他,如此诡谲之人,叫他怎么相信?!还未发作,紧闭的窗子突然传来细微的一声“咔哒”,混在滂沱大雨中,若不仔细听很容易被忽视。
顾卿华竖着耳朵警惕着外面,任何细微的动静都不敢放过。可外面一切如常,刚刚似乎只是风吹了下,窗子恰巧被吹开了些许一般。
顾卿华皱起眉,这屋里的窗子是宴寒白亲自锁上的,那少年看着大大咧咧,办事却仔细,不会出现这样的疏漏,可……
似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让他安心,大半重量都压在顾卿华身上的傅衍忽地开口:“干什么!”
窗外趴在缝隙窥探的人被吓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半步,匿得好好的呼吸也乱了。正准备趁着大雨悄悄溜走,又听见里面人含混不清的嘟囔:“烧鸡是留给表弟的……都不许……”
后面的话逐渐听不清楚,探子松了口气,又待了会儿见没什么异动便离开了。
顾卿华听着外面细微的窸窣,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他才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
一点反应都没有,呼吸如婴儿般均匀又绵长,竟真这样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