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岁心说这档期得排八百年后吧,资本主义就爱开空头支票。
他敷衍地嗯了两声,挂断电话。
远远地看着江暗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过来,坐在对面,慢条斯理用湿巾擦完筷子递过来。
他随意扫了一眼,菜品一片飘红,全是自己爱吃的。
算他还能有点眼力见儿。
美味佳肴在眼前,别的事儿闻岁懒得多想,顺手夹肉塞进嘴里,含糊说:“你现在吃辣水平果然见长。”
江暗其实仍然不太能吃,也就是迁就人,随便对付两口。
他端着碗汤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刚谁电话,看你一脸不高兴。”
闻岁怔了一秒,随口乱扯道:“骚扰电话,卖房子的,我跟他说没京城户口,买不上。”
江暗好笑地看着他:“听这话你还真考虑了?”
“反正不回雾城,谁爱呆谁呆。”闻岁眼皮没抬,大快朵颐。
其实挺打脸的,刚说着不饿不吃,现在吃得比谁都欢。但脸这种东西今天三番四次已经丢了个干净,也不差这一出。
江暗对于他的胃口大开十分满意,把餐盘往他面前又推了推。
两人难得没有呲火,安静了那么几分钟。
“江神,终于又见面了。”一个高个从后面突然勾住了江暗的肩膀,后面还跟着一个稍矮点儿的。
听到动静,闻岁抬眼看了一下来人,矮的那个早上集合见过,名字忘了,高的瞧着有点儿面生。
他扫了一眼江暗,夹枪带棍地吐槽:“你京大海王吗,怎么是个人都认识,前脚秦思扬,扭头又来俩。”
江暗:“…….海王是这么用的?”
“不好意思,我们一心读书的学生只会课本里的词汇。”闻岁长腿蹬着座椅下的横栏,冷嗤道,“四处留情的渣男。”
没自己的日子,原以为这人过得孤孤单单的,没想到小日子还挺热闹。
江暗很无语,微蹙起眉:“我比窦娥还冤。”
闻岁回怼他,不留情面:“你比白莲还白。”
这两人互动实在是好笑,一高一矮站在身后看了会儿相声。
“我是简映,报道来晚了,今天中午才到。这是汪奇粤,都一个班的,我们在班级群里见过。”
简映做完介绍,自来熟挨着坐下,才感叹说,“不是江暗海王,是他实在太强。”
闻岁听乐了:“你玩双押呢,怎么认识的?”
简映觉得这小银毛看着不大好惹,实际还挺好相处,也跟着笑了笑:“全国奥赛的时候,江神一骑绝尘,拿了金奖。大家都巴不得跟他说上两句,沾点神光。他人很不错,集训期间指点过我很多回。”
汪奇粤点头附和说:“这确实是,我一外省的都听过江暗大名,搞竞赛的,应该没人不知道吧。你往食堂嚎一声,闭着眼睛能找出一排他的粉丝,相当牛逼。”
“夸张了。”这一唱一和的,江暗怀疑自己带来了俩水军,五毛一条那种。
闻岁当初没走竞赛这条路子,一心高考,但听着也觉得应该没夸张。
他迟疑了几秒,看傻子似的表情:“你拿金奖没要保送?又跑去参加高考?请问兄台生活还能自理吗?”
江暗没过多解释,四两拨千斤回:“嗯,结果浪翻车了。本来想拿个状元来着,还是某人太厉害。”
突然被夸的某人顿了一下,心情愉悦:“那确实,承让。”
只是这话听得一高一矮痛心疾首,跟自个儿丢了彩票损失五百万似的。
“你这是暴殄天物。”
“你这是挥金如土。”
江暗一脸淡定地喝汤:“我这是助人为乐,给别人多留了条活路。”
闻岁觉得他哥跟着自己学坏了,怎么语气也欠嗖嗖的。
简映刨了口饭咽下去,疑惑开口:“不过我看宿舍名单,你们俩应该跟我们一个宿舍,怎么突然换了?”
食堂这一角落,两人双双沉默。
简映和汪奇粤互相对视了一眼,我是踩雷了吗?看不明白。
最后还是江暗开了口解释:“我跟着闻岁换的,比较临时,没来得及说。”
闻岁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有些震惊:“真的?”
“嗯,不信你去问宿管,你换房在先。”江暗坦然地点了点头。
反正现在确定了闻岁没想着和自己疏远,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
闻岁觉得这顿饭吃得可真他妈值,敢情是自己冤枉了人家,原以为在躲自己,没想到…..
换位思考,想着这人一边心里受着委屈,还要无奈地跟着自己换宿舍,怎么想都觉得憋火。
闻岁心说,啊,原来那朵白莲是我自己。
当着外人,到底还是要点儿脸,于是心怀愧疚地往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水煮牛肉。
闻岁一脸真诚看着他,微微一笑,瞬间跟人和解:“来,吃,吃大块儿的。”
直勾勾的视线盯着,江暗心里发毛,委婉推辞道:“我吃饱了。”
闻岁用脚碰了碰他的鞋尖,催促说:“你明明都没吃。”
简映侧头看了他一瞬,把自己面前那碗麻辣烫也供奉上去:“这没动过,也给你。”
一双双殷切的视线看着,尤其是对面那位,满眼关爱,实在是难以拒绝。
江暗觉得自己这趟可能是来渡劫的,就着饭勉强吃了小半碗,胃烧得疼。
好不容易一顿饭终于结束,四人在食堂外分道扬镳。
江暗说是有事要去校外一趟,闻岁就自个儿慢吞吞回了宿舍。
只是直到天黑,夜幕低垂,也没见人回来,不知道在忙个什么。
闻岁关了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把这两天的事儿想了想,觉得自己做事还是欠考虑。
人家表现得大度,也不见得就是真一点怨念没有,也许只是藏着没说,心里憋屈。
说到底,自己应该主动补偿。
只是他哥情绪掩饰太好,以前很多熟悉的习惯也变了,过往的经历也成了盲点,无从下手。
闻岁翻了个身,无端想到自己那些曾经做过的梦,一个一个片段打碎了从脑海里飞快闪过。
要是今天也能梦到江暗就好了,能提前预知未来,好像不见得是坏事儿。
算了,闭眼,睡觉,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翻来覆去二十轮,睡不着,脑子一片清醒。
闻岁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无奈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边上曲着腿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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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凌晨,江暗踩着点回了宿舍,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房间里一片昏暗,没拉紧的窗帘斜斜地倾入几缕微光,在地上切割出不规则的图案。
借着残存的光线,江暗眯着眼睛往里面走了两步,和坐在床边的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闻岁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一只脚踩在床沿上,一只脚懒散地垂着,手肘抵在膝盖上,姿势很是大佬,拽了吧唧的。
只是,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捏着牛奶盒,嘴里半咬着吸管,眼神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
怎么说呢,见惯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看上去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反差。
反正,冲击力挺强的。
闻岁:“……..”
江暗:“……..”
半夜偷喝牛奶被抓什么的,枉是平时自称波澜不惊,闻岁耳根子还是没控制住红了一瞬。
销赃已经来不及了,人赃俱获。
本着只要我拉人下水,尴尬就不会发生的准则,他仰着头,把喝了一半的牛奶递过去,一副干了这杯酒我们就桃园结义的气势:“喝吗?不够我床下有一箱。”
江暗捻着吸管塞回他嘴里,拍了拍他的脑袋:“慢慢喝,不跟你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