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江家兄妹对薛景的态度很奇怪,若真是一个奴仆,怎会与小姐住在一个院子里,又怎会与府上的公子小姐关系都这么好。可若不是,那日燕光寺他又亲口承认了自己只是江家的奴……
江元已经进了薛景的屋子,薛景没有阻拦,他垂眼看到江姜拉着江元的袖角也跟了进来。
薛景对齐清淮没有多看一眼,齐清淮有些尴尬,但也还是跟着进来了。
薛景为几人倒了杯水,没问他们来的缘由,江姜是他最后一个递杯的,她向薛景道了声谢,略有些凉的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指骨,薛景的眼睫颤了颤,“小姐客气了。”
江姜醒来算是府上最大的事了,与她同住一院的薛景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只是他没主动去探望她,反而是江姜他们先来看他了。
薛景面上仍没什么表情,屋内只有三张凳子,三人落座后薛景站在他们前面倒像是被问话的犯人似,江姜起身站到他身边,又主动问他恢复的怎么样了。
少女身上淡淡的暖香味一下子凑上来,薛景睫毛又是狠狠一颤,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当着几人的面,他实在是毕恭毕敬。
他微微躬身脊骨瞧着有几分僵硬却不太明显,乌黑的发滑过耳际落到肩前,“奴无碍了,多谢小姐挂念。”
江姜点头,她才不在意他说的真假,反正薛景口中说出的话也没几分真切,她心中盘算着近日要多给他吃些补血的,又问道:“你屋中怎么没燃炭火,是用完了吗?”这温度,与屋外似乎也没差。
出门前夏枝又为江姜披了一件桃粉色的披风,雪白的毛领依偎在她颈边,偏偏桃粉烟绿这样俗气的颜色在她身上显得异常灵动。
江姜小心地打量了眼薛景屋子,发现上次自己留在这边的毯子茶盏都不见了,她微微睁圆的眼瞳中有一丝不解。
薛景抬眼望她,江姜眼尾处天然地有一道浅浅的眼线,有一瞬间他觉得江姜好像是在委屈地控诉。
他轻吸一口气,压下嘲讽意味,与她又保持了些距离,解释道:“奴习惯这个温度了,若是小姐冷,奴再为小姐燃上。”
话刚说出口,薛景的手指捏了下,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泛白。
而齐清淮也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说话的机会,道:“江小姐大病初愈,的确是受不了寒,还是燃上吧。”
江元却是不置可否,他认为现在这个温度刚刚好,身为男子就该在冬日里不畏严寒,所以他也一贯不爱在屋中燃炭火嫌太闷人,当然他也因为穿的太潇洒,这月也请过府医三回了,所以他对这话也没什么赞同不赞同的。
而薛景像是才注意到齐清淮,望着他那身清隽的青色衣袍眨了下眼,那颜色与江姜披风内微微露出的一角衣裙的颜色相似。
他转身要去找出炭盆点燃,却被江姜拉住,“算了,我不冷。”
说完她又嘟囔地扯扯自己的披风系带,也不知夏枝是从哪里翻出的这件披风,颜色不好看就算了,连厚度也是几乎要压垮她似的厚重。
薛景点头,视线滑过她想要解开披风的指尖,“那奴就不燃炭了,小姐披风也别解了,免得受了凉气。”
江姜闻言一愣,随即从眼角便开始上扬起笑意,这好像还是薛景头一次表露出对她的关心,她立即将手移开放到身体两侧,表示自己绝对不解披风。
“好!”江姜声音清脆朝气,薛景噎了下望见她欣喜的神色没再多说什么。
而齐清淮也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江元又随口问了两句,那日他们从燕光寺回来后浑身浴血的情景太过可怕,他当时也是只能先顾上自家的妹妹,幸好江姜还想到薛景了,不然薛景也必定性命有虞了。
但江元还是向薛景道谢:“那日你救了江姜,往后你我便是兄弟,那江姜也是你的妹妹了。”
江姜:?
薛景:“……”
他这话说的太快,没人反应过来,江姜微微歪头,显然是在为江元捉急,他这算不算是认贼做兄弟?
而薛景也没料到江元竟会这么说,先前江元与自己说的他们几人从今往后是朋友的话,他根本都没有放在心上,而今天他竟又与自己说要做兄弟。
薛景抿唇,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公子这不……”妥,话还未说完,便被江元打断。
“这个提议真不错,等我见到阿父了便与他说。”江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挺好,等年后他们再一起去书院,薛景长得人高马大,以后若是有什么打架之类的也不必愁了。
他完全忘记了江姜与薛景年后要去彻云宗的事情,而一旁的齐清淮对这话也没什么评价的权利。
江姜视线状似无意地滑过他的手,他露出了半截手背,有些肿得红紫,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起。
江姜皱了下眉,她猜薛景此刻或许是在忍,说不定还在盘算着如何把想与他称兄道弟的江家兄妹给宰了。
话题很快揭过,薛景又不好再提起,又聊了一会后齐清淮主动提出告辞,江元起身去送他,他向江姜笑道:“江小姐,薛公子,我先告辞了。”
江姜颔首,向他挥挥手告别。
薛景半转身微微躬腰。
屋内只剩下了江姜和薛景两个人,江姜刚刚又仔细回想了她哥的提议,发现这个主意其实也不错,如果能让他融入江府,让江府的人对他好,那自己认他做哥哥也没什么的。
身旁的少女笑得认真,薛景没打搅她,却在刚准备转身出门时,被江姜喊住,他身子猛然一僵。
她叫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