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没什么事。”乔稚晚说。
“嘴硬什么,我就不喜欢你嘴巴每次都这么硬——行啦,别气了,你这次准备在北京待多久?
“还有,你这么回来找我,你妈不生气啊?”
车载屏幕上,一条短信弹出来。
发了两天的疯无果,Rachel终于没辙,发来消息。
【Joanna,你在北京干什么,和谁在一起我心知肚明,你非要这么气死我是不是?】
【你自己冷静一下,冷静好了回电话给我。】
乔稚晚默了小几秒。
梁桁恐怕她不说话:“人呢?不说话啦?不来了?我还跟我朋友说你回来了呢,这么不给面子?——我还奇怪呢,你巡演不是下个月才结束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乔稚晚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这次要在北京待多久,什么时候回去。以前因为工作停留一个地方,总有下一个别的地方的工作在等着她。
一切都有期限。
但现在她就只想逃,Rachel越发疯,越让她冷静,情况越糟糕,她就越想逃。
没有期限地逃。
梁桁听她又没音了,这时旁边有人在催他上台了,便匆匆挂了电话:“先不说了,你先进来,见面说。”
挂了电话。
乔稚晚又在车上坐了会儿,补了个口红,正要提包下车。
她往后视镜掠过一眼,看到一个背着相机的男人,好像刚才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对此一向比较敏感。
下了车,地方有点偏,路上一条坑坑洼洼的积水沟,她走得小心谨慎,鞋尖儿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了尘垢,脏了。
偶尔往后看一眼。
那个男人又不见了。
LiveHouse门前,来这儿的每个人都打扮得奇形怪状,前仆后继的,真像是来参加什么万圣Party。
门口保安都穿着大一号的制服,肌肉部位塞得鼓鼓囊囊,有个脸涂成了绿巨人,有个还戴着复仇者联盟里的灭霸面具,凶神恶煞,在一个个查身份证。
乔稚晚抽了会儿电子烟,打开包翻找自己的证件,谁料空空如也。
她打给梁桁,已经没人接了。
*
不知谁出的馊主意,在LiveHouse弄了个鬼屋主题的噱头,到处飘着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小丁拿着下午他们抢来的那张身份证,很是不放心:“小野哥,你确定他们能让咱进去?”
怀野背着吉他,蹲在马路边儿,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连帽衫帽子叩在头顶,长刘海儿扫下来,他的脸上黑白交织,挺狰狞。
他静静观察对面,吐烟圈儿,“没我帅对吧。”
“……”小丁无言。
“去,探探路。”
怀野打发他。
长队伍人压着人,检查身份证的两个保安挺魁梧。
小丁站在人堆儿外瞧了瞧今晚拼盘演出的海报,人就回去了:“小野哥,那个梁桁的乐队也在诶,对了,你跟他到底……”
此时。
一道纤影落入视线。
小丁愣了愣,“小野哥,这不是下午那个——”
气质出尘的女人立于这五颜六色、鬼影颠倒的人群,还是那么格格不入,让人几乎很难忽视她的存在。
她的皮肤比雪还要白皙,尤其后脖子那块儿,很漂亮。
傍晚那会儿见她还是披发,长如瀑,不知什么时候挽了起来,那头发打着卷儿,勾勾绕绕地拂在她的脊背,很出挑。
怀野也注意到了,瞥过去一眼,笑了:“怎么,看上了?”
“哪有……!”
他对小丁说:“身份证给我。”
“好,好,”小丁把自己的和那个男人的身份证一齐递给他,“你确定这可以?”
怀野又瞥那个女人:“走,跟上她。”
乔稚晚连个护照本都没带出来,正准备上前询问,有个眼睛尖的工作人员已经发现了她:“哎——梁桁的女朋友是吧!”
“……”
乔稚晚顿了下,只得微笑点头。
“梁哥女朋友来了!这边这边——”
“这边!”
“来来来——”
乔稚晚走过去,正要开口。
这时,忽然感觉到有人跟上了她,她的身后绕过来一条瘦长的手臂,手腕儿骨感结实,五指修长,指甲修得干净利落。
属于少年人的手。
他把两张身份证扔到桌上。
乔稚晚还没转头,绿巨人唯恐后面排队的人赶不及,匆匆报以笑容:“梁哥跟我们打好招呼了,进去吧进去吧!”
于是她就被人浪推了进去。
“哎!你!!——别插队啊!”
“等等!身份证!这是不是你啊?!”
“我们和她一起的——”
外面乱糟糟的声音一瞬远了。
一脚踏入黑暗,表演已然开场。
乐声迷幻轻吟,鼓点激烈。
这条通道像是个隐秘的丛林洞窟,两边有岩石湿滑的触感,微弱如星芒的光在头顶闪烁,不足以照亮脚下的路。
……这搞什么?
乔稚晚的心不安地跳了起来。
人潮汹涌,仿如百鬼夜行推着她在黑暗彳亍,走得小心翼翼,倏然却不知哪里一声起彼伏的鬼叫——
鬼影擦着她的脸飘了过去。
乔稚晚一步趔趄没站稳,鞋跟一滑——
立刻被一个力道托住臂弯。
她从小就怕黑,心狠狠下坠,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
惶然抬头,撞上了张黑白交织的鬼脸。
“……”
光影迷离,那男人一身黑色,瘦而高,头发长至颈间,脖子上的纹身很夸张,与他的修罗鬼面几乎连成一片。
他刘海儿很长,即便画了这么夸张的妆,五官仍凌厉周正。
尤其一双澄澈的眼,如朗星明亮。
乔稚晚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
她才回忆起哪里见过他,眉头皱起,出了一声:“小偷——”身后又不知被谁挤了下,她不留神,跌跌撞撞地就贴到他前胸。
近到能听到他的心跳。
“……”
少年狐狸似的眼睛盯住了她,眸光明亮,却是不恼,嗓音带了笑,“扒小偷的衣服,那你算什么啊?”